没过多久,杨子熙便依言送了来晚餐和被褥。红烧狮子头、酱大排、白斩鸡、清水草虾……都是子暮爱吃的菜式,而且都是她亲手做的。只不过吃食和被褥都是从窗户递进去的,大门死都不肯开,坚决不放子暮出来。
“就拜托你了!至少陪陪他,就一晚!好不好么!”杨子熙柔声劝道,“这孩子的爹出事多少与我们医馆有关,我不能眼看着这孩子自己封闭自己!”
“我可不懂和凡人打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子暮憋着嘴道,“这不是强我所难吗?”
杨子熙双手合十道:“拜托了!就说说话,随便聊聊,他只要肯开口应你一句,也是好的,起码对周围的环境有反应啊!就应一句都成!”
子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可不会哄人。”
“拜托!拜托了!过会儿我再来看你。”说罢杨子熙便不负责任的溜了。
子暮气得牙根痒痒,这算是什么啊?
他端起饭菜,故意坐在窗口上风位置,呼啦呼啦的吃完了丰盛的晚餐,却见那男孩秦烈丝毫没有反应。于是子暮擦干净手,将被褥铺在了窗台下面,躺下身枕着胳膊发呆。
让他腆着脸没话找话的和一石头搭讪?这么丢份的事,他死都不会干的!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呼吸器抽吸的声音,有规律的反复响起。
子暮闭着眼睛,朦朦胧胧的便有些睡意了。突然耳边响起了男人的声音:“我还能回到阳世间吗?”
子暮掉过头,瞥了一眼,低声道:“怎么?你还不肯死心?”
男人望着守在自己跟前的儿子,叹了口气道:“我舍不得阿烈,我若是走了,阿烈该怎么办才好啊!”
他叹息般的自言自语道:“是我冲动了,孩子他娘在城外遇到了匪徒,失了贞洁。救回来当夜便悬梁自尽了。我一怒之下,扔下他去寻那匪徒报仇,如今想来,到底是忽略了阿烈啊!他娘亲死在他眼前。如今我又躺在床上成了个废人,最后受伤的却都是这孩子!他怎么熬得下去?”
子暮撇了撇嘴:“我不懂你们凡人这些婆婆妈妈的感情,我只知道你大限已到,还是放弃的好。”
男人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您留在这人世间,是因为有记挂的人吗?”
子暮闻言没有回答,心中却不觉一动,隐约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如果您有记挂的人,那您应该能体会我的感觉。”男人接着道,“您会担心他。生怕他受委屈、生怕他遇到不好的事、生怕他不懂得照顾自己。他对您的依赖是您在人世间最大的牵绊,因为没有您,他便会活不下去。”
顿了顿他又道:“或许有一日他长大了,不再需要您的时候,您才能真正放下。又或者一辈子都不愿意他长大,希望能永远伴在他左右,直到天荒地老。您心中若是有这么一个人,就能明白我现在的感情。”
生怕她受委屈?生怕她遇到不好的事?生怕她不懂得照顾自己?
那个蠢丫头小事聪明、大事糊涂,离了他还真的不行……
“所以我想回去,”耳边再次响起了男人的声音,“哪怕一辈子都得躺在床上。起码阿烈他不会在失去了母亲之后,再度失去自己的父亲!”
“按照你们人类的话:好死不如赖活着?”子暮半带讽刺般的问道。
“或许吧,”男人叹息道,“当我得知自己下半辈子恐怕得缠绵枕席的时候,我真的是不想活了。可如今阿烈这副模样,我却又放不下。就算是只为了多看他几眼。我也得活下去。”
子暮枕着双臂,望着天花板,沉默了片刻。
男人走到病床前,看都没看躺着的自己,视线只凝集在儿子身上。那黄瘦的小脸。僵硬而绝望的表情,令他痛彻心扉。他伸出手轻轻抚弄儿子的脸颊,最终指尖却穿透过去,什么都没有留住。
他错了,若是他能多想想活着的人,而不是死去的人,该多好?
子暮望着男人悲戚的身影,胸中突然好似被填满了某种未知的东西,涨的他心烦意乱。
这陌生的感觉他很不喜欢,却又无法控制。
是人类的感情吗?真是多余碍事的东西……
他屏息思索了许久,突然道:“你若想活过来,也不是不可以。”
男人闻言大喜,忙快步奔过来,冲着他兜头跪下道:“我要如何才能活?求您给一条明路!”
子暮舔了舔嘴唇道:“这地界的事情并非由我管,但我想大致都该是一样的。如今你的生命就快到头了,只要时候一到,自然会有亡灵界的使者来领你,你只要想办法避过了这一刻,便安全了。”
“您说的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吗?是不是只要我不被他们抓走,便能逃脱生天?”男人激动难抑的道。
“或许吧,我不清楚你们这里的叫法。”子暮翻了个白眼道,“不过凡人的灵魂想要避开可并不容易。”
男人忙连连扣首道:“求您给指点迷津。”
“光是躲避,你是躲不开的,亡灵使者自然有法子找到你的魂魄,所以想要避开,唯一的办法便是生界得有个强有力的生灵挽留你。”子暮皱着眉道,“普通人自然是不成的,但我正巧知道有个人能符合要求,估计也只有她有可能能帮上你的忙。”
“谁?这人是谁?”
“正是这家医馆的东家,杨子熙。”子暮吐出了这句话。
“那……我要这么办才能让她出手相助?”男人急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