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的时候,围上来了不少人。
“小神医!你们要走了吗?”
“不管我们凉州老乡了?”
“是啊!是啊!留下吧,说不得明年开春柳州就会接纳我们,何苦再冒风险南迁呢?”
“小神医!我们家老头子的病还未好清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挽留,还有不少人盯上了他们马车上的米粮,挪都挪不开眼。
子暮胳膊肘枕在脑后,靠着面粉袋子,撇撇嘴道:“贪婪和自私,真是人类的本性。”
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杨子熙笑骂道:“你才几岁?别学大人腔调说话!”
子暮:“……”
见围上前的人越来越多,杨子熙也觉得事态不妙了。此刻他们三个未成年带着一马车的粮食公然上路,在这群饿的半死不活的人眼中,那就是肥肉啊!现下是因为有衙役在边上盯着,外加上她的名望还在,他们不敢哄抢,可离开了柳州境内就不好说了,搞不好半路打劫都有可能。
与王晓石对望一眼,晓石脸上也是表情凝重。
“这么着吧,”杨子熙开口道,“我需要招募一些仆人,若是有人签卖身契,我便带他一道离开。”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一阵喧嚣。滞留在柳州城外的难民,都是穷的走不掉的,少数人还对卖身契有所顾虑,但绝大多数人只要给口饭吃,定然是愿意的。于是人群便吵嚷起来。
“都安静!都安静!”杨子熙道,“我收人也是有要求的,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身体健康,能长途跋涉。达不到要求的就不必申请了。
呼啦冲着驴车挤过来一大群人,男女老幼都有,其中明显有几个扎着冲天辫的娃娃,还有的胡子都花白了的老头儿,他们拼了命的嚷嚷着。说自己面相显嫩或显老,其实复合以上年龄要求。
杨子熙:“……”
王晓石:“……”
子暮:“……”
话说没有身份证证明的年代,这些人还真什么都敢说!!
最终杨子熙挑了五名老实巴交的壮汉和三名利落能干的仆妇,一共八人,他们都是亲眷已经亡故、无牵无挂的人,也是身体各方面条件比较好的。杨子熙借着年轻衙役的关系,弄来了契约文书,八个人都摁了手印。
其余的人不干了,就带八个走?那我们怎么办?
一名中年妇人拼了命的挤出人群,一左一右拖着名少女和一名少年。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诉道:“求小神医行行好。将我这对儿女给签下吧!我男人饿死了。我一个人养不活他们俩,跟着我他们便是死路一条,还请小神医发发慈悲,带上他们走吧!”
只见那少年和少女大约十岁出头。是一对龙凤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两人蓬头垢面黄瘦不堪,只低着头不吭气,女孩跟着掉眼泪,男孩却咬牙忍着。
围观的众人见状,又有几家子犹豫了片刻,也拖出自家的孩子,都是些半大小子,正是食量最大的时候。此刻又哪里养得活?
杨子熙不觉十分纠结,她斟酌了片刻,开口道:“我能力有限,也就这么一车米粮,带不了太多的人。”
那妇人闻言躬下身子便一个劲的磕头。嘴里念叨:“发发慈悲吧!啊!带他们走!做奴做婢任打任骂!只要他们活下去,我就可以安心闭眼了!”
那女孩拉着母亲劝慰,男孩则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攥成了拳。
杨子熙尚未发话,王晓石看不下去了,他低声冲杨子熙道:“要不……就带上吧,我瞧着他们怪可怜的。”
“等我们断粮的时候,就大家都怪可怜的了。”子暮闭着眼睛,老气横秋的道。
王晓石瞥了他一眼,不吭声了。
杨子熙注视着这群被父母推出来的少男少女,心中开始盘算。都带上定然是不成的,她只有一车的粮食,顶多够十几个人吃半个月,而她拟定的路线中,距离柳州最近的城镇也有二十天的路程。所以人数绝对不能超过十五个。
如今他们已有十一人了,也就是顶多再带三四人而已。
匆忙间该如何选择?
“你们……真的愿意跟我离开?”她发问道。
旁的少年人都吵嚷起来,有的说愿意,有的喊带上我,唯有那对龙凤胎没有吭声。
杨子熙视线停留在他们俩身上,又问了一遍:“你们愿意跟我走吗?”
那女孩抹了抹眼泪,身手掐了一把少年,少年额头青筋都迸出来了,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不!我们不愿意跟你走!我和妹妹要跟着娘!即便是一起饿死,都比分开强!”
那妇人闻言急了,扯了少年几下,脱下鞋底便往他头上招呼。少年也不躲,只听着后背任由母亲拍打,妇人打了两下,突然嚎啕大哭,拉扯着孩子抱成一团。
“娘!我们一家子死也要死在一起!”女孩呜咽的劝慰道。
一时间周围寂静无声,大多数人都被这深沉的感情引得落泪了。
杨子熙扫视了一圈方才发话的少年们,叹了口气道:“我只能再带上你们母女三个,再多就没有了。不过话说在前面,你们三人都得跟我签死契。”
所谓的死契便是买断卖身契,签了就是一辈子子子孙孙都为奴为婢的。
那母子三人原以为没指望了,没想到绝处逢生,杨子熙不但愿意带两个孩子走,连那妇人都愿意捎上。那妇人连忙点头应道:“愿意!签什么都愿意!我虽不识字,但烧菜做饭什么的还是拿得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