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弘只知道父母一直非常恩爱,令儿女们羡慕不已。父亲对母亲百般宠爱,还让第一个孩子跟随母姓。父亲谈到当年追求母亲的往事时,总是非常自豪。据说母亲年轻时追求者无数,但她对父亲情有独钟。“我们是在一次饭局上认识的,我对她一见钟情,眼珠子对着她一转,她就被我勾走,跟我跑了。”尉迟谦是这样对儿女们说的,但他从来不曾透露过,他是抢走了别人的未婚妻。
尉迟弘不言不语,整个人像一株千年冷松,仿佛双脚已在地上生了根。离他不远处,乔嫣已退至墙边,紧靠在墙上,觉得自己整个胃部都在翻腾,似乎五脏六腑都在搅扭。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泪水滚下了脸颊。“这不公平!”她激动万分的哭喊出来,“你们上一辈的恩怨,凭什么要让我们来承受,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总之,我是不可能和仇人结亲家的。”卓莠琴见女儿如此伤心,声音也软了,“我可以退让一步,如果他真的爱你,那就改姓入赘到我们家,和原来的家庭彻底脱离关系。这已经是我所能容忍的极限了。”
“我很抱歉。”尉迟弘无奈而沉郁的长叹了一声,“我爱乔嫣,自然也会把您当作自己的母亲一样看待。但是我的父母,他们给了我生命,把我抚养长大,我怎么可能弃他们于不顾。如果我这么不孝,也不值得乔嫣为我付出一片真心了……”
“既然做不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卓莠琴木然而冰冷的打断他,又皱着眉忘向乔嫣,“要他还是要我,你自己选择吧。我给你点时间考虑,等你想清楚了,把答案告诉我就行,选择权在你自己手里。”她一转身,拂袖就往楼上而去。只留下尉迟弘和乔嫣,相对无语凝噎,黯然神伤。
四周安静极了,除了寒风刮过窗棂的微啸声,就只有乔嫣低低的啜泣声。久久,乔嫣终于听见尉迟弘低沉如叹息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完全不知道父母的事情。”
乔嫣猛然抬起头来。“我爸和你妹妹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对吗?”
“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就是那天我们去医院看望莫语晴时,海昊逸单独和我谈话,告诉我的。”尉迟弘定定的望向她,以一种无奈、恳切的语气说,“我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是觉得,死者已矣,何必再去揭以前的旧伤疤。”
乔嫣心里涨满了慌乱与酸楚,眼中则盈满了泫然欲泣的泪。“你先回去吧。”她努力掩饰自己的依依不舍,低低的说,“现在已经是这样的局面,我们都无能为力了。”
“我送你出去。”她才刚转身,手臂就被尉迟弘紧紧握住了。她仓促而震惊的抬头,视线正好触及他焦灼、痛楚的双眸。“你已经做出选择,放弃了我,是吗?”
乔嫣心慌意乱的试图挣脱他。“我还能怎么样……”她话还没说完,原本盈盈欲落的泪就掉了下来,“你刚才也说了,父母给了我们生命,把我们抚养长大,我怎么可能弃他们于不顾。如果只能二选一……”
“乔嫣!”尉迟弘将她握得更紧,“你不能退缩!我不相信恩怨无解,不相信恨的力量胜过爱的力量。凡事皆有因果,事情的真相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旁人无从评判。你的母亲活在仇恨中,她很痛苦、不快乐。你能够接近人的内心,应该努力改变她,把她从痛苦的深渊里拉出来,而不是被她传染到痛苦和不快乐,和她一起坠入深渊。”
“我没有信心改变她。”乔嫣被他激动的语气搅得一片昏乱,“我可以接近罪犯的内心,可是当亲人被卷入事件的时候,我就无法保持冷静,也无法理智地去分析,因为那个时候,让他们痛苦的人也成了我憎恨的对象。乔然就是一个失败的例子,我始终无法治好她对火的恐惧症,上次她遭遇不幸的时候,我也束手无策,反倒要依靠语晴去帮助她。”
“尽力而为吧。”尉迟弘用真挚的、诚恳的、不容置疑的眼神和语气,一点一滴的渗透她,“你可以暂时选择你的母亲,但是不能放弃我。如果是努力无果,我无话可说,但如果还未努力就放弃,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
乔嫣定定的凝视他,好半天之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忘形的扑向了他,他伸出手去,把她揽进了怀里。
“我……试试看。”她已是泪水涟涟,声音软弱无力。
尉迟弘抬起她的下巴,不肯放弃的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是试试看,而是要竭尽全力。我也会尽我所能的,如果这是一场战争,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斗,我要和你并肩作战。但是目前的局面,我还不宜参与其中,你妈不肯给我任何机会,只因为我姓尉迟,就把我全盘否定了。只能先由你劝她,你说的话她才能听得进去,事情才有转圜的可能。”
“我明白。”乔嫣的声音因激动和昏乱而喘息、颤抖,“我一定竭尽全力,我早就认定了你,怎么能够轻易放弃。”感情岂是几上尘灰,可以弹指间就化为无形。更何况,她早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她凄凉地想着,即便将来他们不能在一起,她也不可能再如此热烈的、全心全意地爱上另一个男人了,只能接受孤独终老的命运,守着这段回忆过一生。
尉迟弘用双臂死命的箍紧了她,好半晌,才慢慢的松开来。“我该走了。”他仍执着她的手,痴望着她,就像一个不肯从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