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我们怎么会在五亭桥上?”须臾马车夫恢复了神智,拍了拍脑门迷惑不解的问道。
“走吧。我们回去。”莫残说,两人下桥乘马车返回了扬州驿馆。
次日,莫残与伊知府和王顺辞行,单人快马直奔东台栟茶而去。
栟茶是一座千年古镇,又名南沙,两晋南北朝时期聚沙成陆。相传唐时,生栟树(棕榈)茶树各一,干高逾丈冠大如盖。渔人下海捕捞,海天一色时常会迷路,皆以栟茶二树为标记。故而得名。
黄昏时分。镇东头施家面馆进来一位年轻人。要了碗热汤面慢慢的吃着,他是当晚唯一的客人。
掌柜是一位面色忧郁的老者,默默的望着窗外。内屋里隐约传来啜泣声。
“掌柜的,您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吗?”年轻人问道。
“唉,”施老头叹息道,“客官是外乡人吧,施家老店明天就要关门,您是最后一位客人了。”
“掌柜,这汤面的味道非常好,客人一定会不少的,怎么要关门呢?”
“客官有所不知,我们施家面馆是一家百年老店。先祖自明朝永乐年间为避战乱由江南迁来的,在此地开了这家面馆维持生计,传到老夫手中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先父当年曾收藏过一本禁书,后被查出进了大牢,家中借了高利贷打点才免除了牢狱之灾,从此就利滚利的还不上了。如今债主明日就要以房抵债,老少七八口人无家可归只有四处乞讨寒风露宿,老母已八十高龄,孙儿只得两三岁,又如何经受得了啊。”老者说着眼圈发红几近落泪。
“什么禁书,是《一柱楼诗集》么?”
“嘘,”施老头赶紧制止,“客官切莫乱说话,被人听去可不得了。”
“听说徐家遭难以后,栟茶镇凡是姓徐的都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了?”
“是啊,当年整个镇就像是遭瘟疫人死空了一样,大白天都很少见到人影,一到天黑到处都有火光,有的在院墙内,有的跑去荒地里,还有人家整夜的烟囱冒烟,一连好多天家家都在烧书,生怕受到牵连。经常在夜半时分听到匆忙的脚步声经过门口,串场河边不时的就有一条船悄然离去,天亮以后人们就会发现又有一户徐姓人家关门落锁远走他乡,而且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承认自己是栟茶人,都说是海安姜堰或是兴化人如皋人。”
“那么举报徐家的蔡嘉树一家人后来怎样了?”
“害了徐家几十口人,自己也没得好,没过多久蔡嘉树父子就死了,蔡家后人承受不了人们的蔑视和白眼,也都远避他乡了。”
年轻人闻言沉默良久,然后问道:“你的父亲施老先生三十年前可曾在门前救过一个面孔烧坏的要饭女子?”
“咦,这事儿客官怎么会知道的?记得那是寒冬腊月里,天上飘着雪花,老夫当时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先父从门外抱进一个冻僵的女人,喂了热汤面后才苏醒过来。那个女人的脸上满是疤痕,老夫的印象十分深刻。”
“后来呢?”
“留她在店里歇息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吃了碗面就走了,唉,肯定也是个苦命人啊。”施老头摇着脑袋叹息道。
“你总共欠多少高利贷?”
“唉,足足有一千两银子呢,这叫什么世道。”施老头忿忿不平的回答说。
年轻人吃完面,从怀中掏出价值两千两银子的十锭黄金放在桌子上,问道:“这些够还高利贷了么?”
施老头愣住了,口中结结巴巴的说道:“客官,这,这是......”
“你父亲施老先生当年救了一个乞讨的苦命女人,善有善报,施家后人理应得到报答。”
“这如何是好......”施老头惊喜交加,赶紧进屋去叫家人都出来。
当施家男女老少七八口人都出来时,那个年轻人已经走了,他们赶紧推门追出去,暮色中只听得到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老天有眼啊,他一定是那乞讨女子的后人......”施家人垂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