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女,当初没了母亲,孤身上京,在贾家住了些年头,她说“我这些儿女,所疼的唯有你母亲”,倒也不全是假话,对这个外孙女,她也是偏疼的。只是再怎么疼,玉儿终究是姓林的,国公府未来的希望,还是在宝玉身上。何况她疼爱黛玉,却看不惯黛玉那个不知变通又无礼的哥哥,渐渐的,对黛玉也没先前那么疼惜了。到了后来,黛玉与她也离了心,户部下了文书,断了林家同贾家的户籍联系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而今,这个她曾经疼爱过的外孙女,竟要当公主了么?

她老了,也看不清局势了,先头觉得权倾朝野的忠顺王,说没就没了,她一直觉得摇摇欲坠的靖远侯府,却还屹立不倒。黛玉若是当上公主,她心里也明白,就是林女婿还在也不成的,他们东府的那个可卿,可到了也没能正名!

林沫那小子,他们先头都看轻了他啊。

被贾母称之为小子的林沫,正抱着刚生下来没几天的义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家里来的客人。

他正逗弄着修朗玩呢,林可神色匆匆地说来了客人,自称是北静王府上来的,看着很是尊贵,他笑着问了声“来报喜的?我儿媳妇出生了”叫进来,却傻愣了一会儿,才呆呆地抱着修朗跪下去行礼,直到义子大哭了起来才回过神。

皇帝却不是独自来的。

林沫到现在,也就有一回在后宫远远地见过皇后的车辇,隔了老远就跪下来趴着行礼了,但皇帝身边带着的妇人,不用脑子猜都能想得到是谁,他忙叫聆歌几个上茶,抱着孩子,手脚也不知道往哪儿放:“大冷的天,您怎么来了……”

皇帝倒不介意他的失礼,倒是多看了他怀里的修朗几眼:“呵,这个孩子——”

“是微臣的义子。”林沫忙解释道,“他父亲是个忠心的,为了救我没了,就留下这么个孩子,我替他养着。”

申修朗被养得很好,云夕奶水足,林家又在养生一道颇有建树,故而这小子虽是早产,倒也养得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皇后也多看了几眼,面上倒是纹风不动:“泰隐不必麻烦招待,我不过来看看景宁同你妹妹。”

“是。”林沫也不敢叫下人领着,直接自己就要带皇后往园子里走。皇帝倒是拉着已经吓得有些发抖的林澈道:“你坐,陪朕……陪我说说话。”林澈声音里都带了哭腔:“爷,大哥屋里头还没收拾呢,我带您去他书房里头歇着?”

林沫有几个得力的丫鬟,平日里也把他的屋子打扫得干净整齐的,只是今儿个林沫觉得自己很累,回来和衣小憩了会儿,一醒来就见林澈抱着修朗在他屋外头找聆歌说话,好像还提到了闻歌,就叫他把修朗抱进来玩,一时间倒也没功夫去整理床铺。

皇帝瞧了一眼林澈,见他虽然诚惶诚恐的,规矩倒也还好,便点了点头:“你倒没辜负你哥哥的教导。”林澈低头应了一声。

皇帝又问:“你哥哥先头在家里做什么?”

“念书……”林澈答道,“先前父亲在时学得杂些,也练过拳脚,写写诗作作画什么的,后来就专心念书了。”说罢见聆歌送了茶点进来,亲自接过来给皇帝倒茶,布好点心果子。林家的点心贵精不贵多,饶是皇帝也见了两样自己在宫里没吃过的,颇是有兴趣,“你现如今在做什么呢?”

“回皇……回爷的话,原在太医院当差,前些日子小舅舅叫我别干了,跟他去北边当军医。已经收拾了东西,过了年就去。”

皇帝笑道:“你们家难道还要出个将军不成?”

“小的只想当大夫。”林澈认真地道,“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哪怕没什么名气也不要紧,只要不当庸医,不乱治病乱开药,就算对得起父亲了。”

皇帝道:“做大夫也好,只是何苦要到那么远去受苦?”心里仍是不相信林澈过去只是要行医的。林澈却理所当然地答道:“大哥说,背一百遍锄禾日当午都不如自己去插回秧,说一百遍医者仁心都不如自己去见识见识战场。”

皇帝心里一动:“你哥哥插过秧?”

“哥哥自己有块药田,在济南。”林澈道,“他种了些草药,说是磨性子用。现在约莫是给下人种了。”

林清确实比自己要会养孩子。皇帝心里苦笑。

他们到底不能久留,皇后由静娴同黛玉陪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最后虽是依依不舍,也明白自己这趟出宫是坏了规矩的,不等戴权催了第二遍,就回宫了,临行前先握着黛玉的手道:“我单知道是个灵秀姑娘,没想到这般的婉雅,倒真是江南的水土才能养出来的,景宁也不早带来给我看看,下趟带进了宫来,可就要叫我干妈了。”

干妈这个词,她也是听几个命妇聊天才听到的,此刻算得上活学活用,倒是叫黛玉眼眶一红。

“梓童今日很高兴。”回宫的路上,皇帝看着她。其实今天大冷的天,确实不该叫她出来的,只是皇后实在是高兴,高兴到让他觉得,这个妻子几十年没求过什么了,要是让她稍微露出欣喜来,他也是很乐意甚至得意的。

但其实得意不起来,皇后为什么会高兴?因为她终于见着了她的小儿子,而这个小儿子,当初却是因为他的不中用、因为他的野心,被丢到了寻常百姓家里。甚至这个儿子被刺杀,他也只能暗地里希望他不要去追究庶兄的责任。而今日——今日若是他心里再稍稍偏向景柔,幼子会如何,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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