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回了家,只觉得全身都不自在,又气又急,只是容嘉偏偏拿住了他的命脉,叫他连诉苦都不行。进了,竟然连请安也不去,袭人叫他,他也不理,只是上了床,红着眼圈去睡了。袭人没法,劝他脱了外裳,扭头去找茗烟。

茗烟也是倒霉,早上宝玉出门,可没说是去找容嘉,便就是到了礼部外头,他也以为宝二爷只是为了二姑娘的事犯些痴病——横竖宝玉一贯是对姐姐妹妹的事有些多管的,前两天还在老太太那儿嘟哝着说二姐姐为何要嫁人,一直在家里多好。谁知道这位宝二爷,犯痴病的竟不是为二木头,是为了林姑娘!

茗烟也是想不通,这林姑娘也就在家里住了两年,何苦惹得二爷这般念念不忘的?那容二爷可不是吃素的主儿,头一回来家里头,就把老太太说得哑口无言,让宝二爷吃了那么大一个闷亏,险些连累家里几个姑娘的名声,听了一个外男在他耳朵边上说他未婚妻,别说他会误会,就是没误会,也不会给宝二爷好看。若是真误会了,只怕还要连累林姑娘。

可是茗烟想归想,人真的打上来了,他也得给宝二爷拦着,不然明天,他全家就该收拾收拾被打出去了。回了家也不敢去叫大夫,怕别人问这伤是哪儿来的,只好在自己屋里叫扫红帮他上些金疮药。

好在容嘉下手虽然怒气正盛,却也没有要打要杀的意思,他自己回了家,倒也没越来越疼,心知没有内伤,松了口气。

袭人进来,看了他这副模样,先是羞红了一张脸,待看清了他身上的伤,不觉大惊失色:“这是做什么去了?二爷”

“二爷没事。”茗烟忙道,“姑奶奶,你可小声些,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二爷可就得遭一回皮肉之苦了。”

袭人长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弄的?”

扫红嗫嚅道:“二爷给招惹了姓容的”

容嘉在京里头很出名。一半因为他的运气,十二岁上京,就真的考上了进士,皇上与太上皇合起来问了他十几个题儿,状元榜眼都没这待遇,不管怎么说,直接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如今又歪打正着地成了驸马,另一半,就归功于他当年小小年纪把山东总兵拉下马的大胆了。不过,对于荣国府里头的人来说,容嘉可不是个好人,一丁点面子也不知道给主人家,好些年没见到这么不懂事的了,亏他还是有功名在身的,也好歹算个大家子出来的。

袭人一跺脚:“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去招惹那个祖宗——”脑子里一闪,倒是默念,不像是为了二姑娘,不然断不至于闹成这样,莫非是因为想着,便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样可不行,我去给你找个大夫,你就说是摔的,大夫也不敢乱说。”

茗烟自是感激不尽。

袭人到了二门,找了一个婆子,叫她给茗烟去寻个大夫来,才匆匆回了。宝玉这回却是真睡不着了,她也不忍打扰,给他掖了掖被角,便坐到外间去做针线,却见麝月坐在床上,一脸地惊疑,连根线头也穿不进去。

“这是怎么了?”袭人问。

麝月一惊,而后强笑道:“能有什么事。”把手上的针线放到岸上,差点掉到床上,袭人忙帮她插到线球上,扔进了扁里:“还说没事,没事你是这样?”

“我就是想起晴雯来了。”麝月苦笑道,袭人奇道:“好端端,想起她来做什么?”见麝月脸色奇怪,自己倒也发现这话说得不像,只得又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好些天没提起了,连二爷都不说了,你怎么就想起她来呢。”

麝月奇道:“二爷怎么不记得,一直念念不忘呢。”

袭人脸一白:“是么”过了半晌,在心里苦笑道,宝玉不就是这样的么,谁他都心疼,连戏园子里看到个标致的小戏子,回来了都念念不忘的,何况是伺候了他一场的晴雯,两小无猜了几年的黛玉。要他都忘了,确实是强人所难。

不过,难得也得是未来的宝二奶奶。

两个人相顾无言,坐着做了一会儿活计,才见到玉钏皱着眉从外头进了屋子里来:“你们院子是怎么回事,我打外头进来,一个婆子小丫头都不见,就你们两个?”

麝月道:“天冷,有我们两个看着宝玉,能有什么事?放她们去玩一玩。”

玉钏坐下来,道:“宝玉回来了?这就好?做什么呢?太太老不见他请安,怕他出什么事,叫我来看一看。”

麝月刚要说话,袭人拉了她一把,道:“宝玉睡着呢,今天在外头瞎疯了一回,像是累着了。”麝月也道:“一回来,喝了一杯茶就去睡了,到现在还没醒,既然太太找他,我去把他叫起来?”

玉钏眉头拧成了结:“怎么现在就睡了?晚上怕是要睡不好了。”又赶忙拦住麝月,“太太也就是叫我来看一看,哪里是叫他了。既然睡着了,不好吵的,你们在做什么?”说罢看了看袭人麝月两个做的活,倒是有些惊讶了。

麝月自己一看,针脚全是乱的,还偏过了花子去,再一看,袭人得也远不如往日的活计鲜亮精致,心知两人刚刚都没什么心思,不觉把手上纳了一半的鞋底扔到了筐里,道:“二姑娘婚期近了吧。倒是能嫁过去过年——容家也不怕麻烦,咱们家忙过年都得忙一个冬天,他们倒是腾得出人手来连着亲事一道办了。”这话说得其实倒也不对,容熹是续弦,且与元配一往情深,这婚事,本就没打算大操办,也就是贾赦不计较,没真把迎春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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