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家里的晚辈作何念想,白时越能不能走出亲手将席贺送上死亡之路的阴影,还得看他自己。他与席贺是并肩作战十几年、生死与共的至交,便是没有那一层特殊的关系,这种打击也够他受了,何况两人还是互相交了心的?林沫代入了自己,也没法想象该如何走出来。自然对白时越如今的彷徨孤独爱莫能助。
谁也不能问白时越一声“你何时能重新振作”,他们都没有资格问。
他们只是需要他,而不是他。
林沫又揉了把容嘉:“扶摇翁主回国的日子还没定?”容嘉小声道:“定下了,我算了算,刚好能避开吴大将军。”林沫摸了摸下巴:“张大人没说什么?”容嘉道:“我也正疑惑呢。但张大人不是宋子君,他应当能查出什么来。又或许,真的只是我想太多了,扶摇翁主真的只是避其锋芒,叫张大人白忙活一场、可得好好向他赔罪。”
林沫点点头:“你也好自己做主了。怎么不见熹大哥哥?”
“陪母亲、嫂嫂烧香去了,不是快放榜了吗?”容嘉自己考试的时候才十二岁,带着几个老奴小厮过来了,借住在表哥家里头,还赶在天寒地冻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压力,顺顺当当就中了,殿试时还小出了点风头。他表哥就更艰难,连个借住的亲戚也没有,随随便便租了个小院子就去考了,还高中状元。因而这两人考完后,基本上也都心里有底,倒也不算太紧张。容熹这种就不上不下,不明白自己究竟能不能上,偏偏还是全家老小大张旗鼓一起送过来考试的,就格外忐忑了。
“你最近倒是不忙。”林沫道,“我听赵王爷说,你们玉尚书都快累瘫了。”
“玉大人不是运气不好么,孙儿也没教好,偏偏还当上了齐王长子的伴读。”容嘉随口说说,当年他们叫烨尧,可也得叫两声殿下,如今一夜之间,这个殿下就连名字也没人提了,只剩个“齐王长子”的名号。不过容嘉倒也没惋惜,别的不说,表哥当年是真心疼瑞文那孩子的,也不管人家是个殿下了,几乎是自己家俩儿子有什么,就一定得给瑞文也留一份,送不送出去另说,那份心意却是家里人都看得见的,结果瑞文没了,韩王看着没什么,说不准还有几分庆幸,林沫自己倒颓废了好一阵。他想了一阵问:“我反正是一直都闲着,就是忙也就是一阵一阵的,倒是表哥,这几天看着都挺清闲。”
林沫点头道:“攒着力气的。你没听说,方相中风了,现在连话也不能说,他折腾的改革才到一半,不上不下跟鸡肋似的,这不是,没有首辅么,曹大人也忙得脚不沾地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谁都想再上一步,内阁里头称相的不少,可是真混到首辅地位,那可就不同了。曹尚书本来还挺有自知之明,然而刑部尚书、礼部尚书先后被弹劾,虽然没动大筋骨,但是肯定也没原来直得起腰板来,曹尚书未免也会想着更上一步,是以简直在以林沫当初的效率同态度当值,户部给皇帝的折子质量都上去了一些。
有这想法的也不是曹尚书一个人,王子腾最近就格外地跃跃欲试。
他本来就出身武将世家,当年还正儿八经在帝都领过兵的,后来在外头,也是实权在握。然而进了内阁,就立刻束手束脚起来,偏偏家里人不争气,就算处处小心,也到处落人把柄,自己总结下来,还是因为和当初相比,自己手上的权力太小。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甘心做配角的,此时不免想要干出点成绩来。
只是偏偏他在往上爬的时候,底下一堆子亲戚拼命拉着衣角把他往底下拽。
“宝丫头有身子了。”其妻史氏道,“三妹妹说,蔺王妃答应了,若是生个男孩儿,给她抬庶妃。”
王子腾厌烦地摇摇手:“快别提了!”若是给正儿八经的皇子做庶妃也罢了,可水汲这样的,就是再往上提一提王子腾都看不上。他的外甥女儿给允郡王当侍妾,别的不提,每逢内阁里头有什么暗雷涌动的时候,对头的都得暗暗把这事儿拿出来笑话他。偏偏他还不能提。薛家白赔了那些嫁妆,就把女儿送进了那么个地方,一点子忙也帮不上不说,白给别人家添个笑柄罢了。
薛姨妈也不是不急。她因着丈夫早去,一双儿女都是捧在心贱上疼的,别的不说,只婚事就全都不如意。薛蟠找了个夏金桂,把全家闹腾得鸡犬不宁,把他自个儿给弄进了刑部大牢,还让薛姨妈怨上了薛蝌。不过儿子一向是不争气的,好好的女儿,如花似玉的,最是乖巧贴心,她一心要许个好人家,当时还盘算着给宝玉,只是到底贾母不乐意,没能成。好容易进了王府,自以为行了大运,才发现是他们太天真了。
别说那些侧妃、庶妃了,就是蔺王妃,出身、品貌、才学,哪里比得过宝钗?然而就凭她们进门早,份位摆在那儿,也只有宝钗忍气吞声行礼的份儿。就如同现在,宝钗有了身子,允郡王大喜,还没说要赏呢,蔺王妃先接过话头来:“宝妹妹不容易,要我说,若得了儿子,份位可得往上提一提。”妻子大方,水汲放心地交给她,于是蔺王妃便做下主来,说她若得了儿子,便封作庶妃。
宝钗可是算准了时候侍寝的。水汲四个侧妃,也算稳定,云侧妃是他长子的母亲,也曾受宠过,不过这几年是不行了,她早几年生子时还在皇陵,没养得好,病了几年,总算是去了,宝钗正赶上这么个时候有了身子,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