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吐血,是早衰之状。林沫自己心里也发寒,犹自镇定地坐着。最近是许久没有按时吃饭睡觉了,但他自以为身子底子还行,也算年轻,居然是这样的了。

他身边的几个小厮吓得半死,马车上一股子悲戚的感觉。

黛玉终究是不放心,叫了林沫的小厮申宝叫马车底下来,隔着马车问道:“哥哥最近是太过劳碌么?最近有没有什么症状?你们是怎么服侍的?”申宝叫屈:“回姑娘,大爷这几天就没有好好睡过,户部的事儿多又杂,婚事也近,他今天回来了,听说姑娘在荣国府,想着最近他在忙江南盐案的事情,贾家跟甄家有点关系,急急忙忙就过来了。这老太太话里话外的”又道,“奴才对医理不甚了解,闻歌姐姐也许比奴才还懂得多呢。”

黛玉忙问闻歌。

闻歌也为难道:“大爷的脸色虽然不好,也不至于到吐血的程度,姑娘也知道我们做奴才的,也就是一知半解,不如一会儿去喊个太医来看看?”

黛玉刚要说去请御医,就听到前面马车传来林沫的命令:“去东平巷。”

他并不是一个会隐瞒自己身体的人,身子是一切的根源,他懂这个道理,对于自己的、家人的身子骨十分看重。江南盐案触犯了三皇子的逆鳞,他是势必要彻查到底的。林沫不知道他如何有这个底气同自己的皇祖父对着干,但正如水浮所说,林如海当了十几年的都察院巡盐御史,即使林沫想要抽身,也抽不掉。

既然抽不掉,那就好好养好身子,来大干一场。

盐务和赈灾银两,确实是两大要务。他虽然一心求灾银清白而不得,但若是水浮这样的人管着户部,也许但是水浮还不是他主子,他还没必要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手上的这些事物,不妨放手下去叫员外郎们先做着吧。至于这些员外郎是尚书大人的人和他不同心——他想着,水浮既然要用他,自然也该帮他点子小忙。

闻歌道:“大爷怎么不请太医呢?院判大人不是三老爷的学生么?”总会尽心的。申宝不敢说话:“闻歌姐姐哟,这事儿还是听大爷的,他总有原因的。”林家人习惯了听林沫的话,下人们从来不敢自己做决定。闻歌算是资格老的,听到这话也只能说:“算我多嘴。”

黛玉瞧着闻歌,总有些像是宝玉身边的袭人的意味了。

只是哥哥却把闻歌送到了自己身边

善仁堂的掌柜的听说四老爷家的大爷来了,赶紧地迎了出来,口称主人。林家因山西灾疫人口凋零,如今林沫在小一辈中年纪算长,为人处世也老道,未考举入京时,不少人都以为他是明着的林家当家了。他过继给了林海,虽得了个侯爵,但不少林家人心里还是惋惜的。毕竟这么个好苗子,变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幸而后来一算,原来两家本就是一家人,林海的女儿也是个知礼的,甚至愿意接林白氏入京里来,家人这才高兴。

老掌柜也是个老大夫了,细心地给林沫把过脉,开了个调理的方子:“大爷,恕小的多嘴,以后小的每隔几日便去侯府给大爷请平安脉吧。”

林沫虽通医理,到底不曾细心学习,年幼时更关注的还是诗书文章,因而也不曾拒绝:“倒也不用你每日来,找信得过的学生过来就是了。”心里越发地烦躁:“真是,累得跟狗一样的,也没人觉得我好不好,这朝里的事挺烦人。”

“大爷若是不乐意,辞了官也不妨碍的。”老掌柜的劝道。

林沫随口道:“愿人人得医,愿世无荒疫。“

老掌柜的没有去过山西,但他知道家里不少老爷少爷们都是命丧那里,整个林家那段时间都弥漫着难言的悲戚。更可悲的是,林家人死而无葬救下的人,却因为贪官污吏不曾活得下来。他也因此对于朝廷颇是失望,如今看着大爷辛苦,他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好好劝慰道:“大爷,自己的身子重要。”

“我知道。”

黛玉在家里等了许久,等到林沫拿了几个方子回来,忙催着人去煎药,又催哥哥赶紧去休息。林沫也不客气:“我觉得我就是把自己累的。”想想又要说几句荣国府的坏话:“贾家的老太太不喜欢我。”

黛玉哭笑不得:“哥哥怎么撒起娇来了。”看着林沫的脸色,补充道,“外祖母家里怎么样,也不关我们的事了。哥哥,以后外祖母家里少去就是了。”今天贾母说的那些话,她虽然不太了解什么意思,但是也听得半明白,外祖母话里话外地提着甄家,她是不知道甄家跟他们林家有什么关系,一个劲儿地提着这些事儿。

哥哥如今的情况她是看清楚了,人都被这些事务锁得吐血了,她虽然心疼,但哥哥既然爱好这些,她也没法子,可是如果家人在后面拖后腿却是要不得的。甄家如何她是不清楚,但是先前母亲因着外祖母的嘱咐想去同甄太太交际一番,但是被父亲拦住了。母亲事后也偷偷说过,甄家人做事不算地道。

只能道:“可惜了凤姐姐。”说着把凤姐如今的处境一说,“可怜凤姐姐,如今什么人都不信,什么东西都不敢用,连药都不敢乱吃。”

“错信了人,如今总要有些代价的,但是也不算是坏事。”林沫道,“能保护自己啊。”

黛玉深以为然。

“申宝,拿我的名帖去请太医来,然后去户部告病——向尚书大人告病就是了。”

申宝把那句“三殿下那里不用说么”咽了下去,麻利地去请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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