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冲那花盆看了一眼,问:“不怕偷?”
杨方宏嗤笑一声:“穷掉底儿了,耗子都没有一只,哪来的偷儿。”
秦默看着他手里的锁,忽然想起学校用来关禁闭的仓库,也是这样简陋的锁头和锁,姜绍拿着一根铁丝就能捅开。
这房子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一张又脏又旧的弹簧床,一张沾着油的桌子,一个木柜,一个塑料凳子,再就没什么可以称作家具的东西了。桌子上还有两个摞在一起的泡面桶,里面还残余着油渍,只是连面汤都没有一滴。
秦默拉着凳子坐了下来,杨方宏说:“我这没有多余杯子,就不招待你了,你来找我干嘛,有话直说吧。”
秦默看了一圈,问:“你一直住这儿?”
杨方宏耸了耸肩:“进学校前我就住这。”
他没爹没妈的,又不肯卖力气干活,一天到晚跟人厮混,自然是有哪住哪。他倒是看出来了,秦默是个少爷出身,进去了被自己呼呼喝喝了大半年,心里肯定有气,可不知为什么,却没把自己恨到骨子里,不然肯定就不会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学校教官的待遇挺好?”秦默问。
“比你们好,”杨方宏也照实说,摸出一根烟来点着了,狠狠地吸了一口才觉得舒畅了。“饿了有的吃,晚上有床睡,烦了有人揍。要不是你家里断了我饭碗,指不准我现在还在里面混着。”
杨方宏也知道,当初学校倒了,就是因为这个少爷跟着沈卓云一起逃出去,他家里人气不过,把学校给告了。
秦默半天没说话,等他把一根烟抽完了,又点上一根,才开口:“小眼镜死的那天,你害怕么?”
“害怕?我害怕什么?”杨方宏笑了,跟他说了个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我都是能活一天算一天,他的死活我还顾得上?”他杨方宏是穷大的,不努力,不上进,哪能混上一口饭吃,那就在哪苟延残喘着,自己都是过了今天没明天,不知道下一顿在哪。
秦默忽然明白了,杨方宏这种人,几乎是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他害怕什么呢?他什么也不害怕。
现在他还活得下去,他就是个社会渣滓,等明天他饿疯了,穷疯了,那他就是个亡命徒。
秦默开始怀疑自己原本的计划了,但是他还是把话说出来了,他说:“杨方宏,我给你钱,你替我办事。”
杨方宏把抽光的烟头按墙上,碾灭了:“成,你给多少钱,我出多少力。”
秦默说:“用不了你多少力,我要告张敬梓,你替我作证,我给你十万。”
杨方宏挑了挑眉:“你要告谁?”
“张敬梓。”秦默面色不变地把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
杨方宏又是嗤笑,斜眼看他:“你吃饱了撑得?告他找死?”
秦默没接他的话头:“这钱你赚不赚?”
“赚,为什么不赚?”杨方宏挑着眉嘲讽他,“大少爷,你告他就为了学校折腾过你?”
秦默说:“不然呢?”
杨方宏又抽出一根烟——就这一会他就抽掉一包了,确实是个实打实的老烟枪:“啧,就是少爷,折腾过老子的人多了,老子折腾过的人也多了,要各个都像你这样,这都不用干别的了。屁大点事,你也能记到现在。”
秦默说:“当初那所学校到底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
“打死的那个是你爸?还是□□的那个是你妈?”杨方宏啧了一声。“算了,你出钱你乐意,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