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老人,那个人还维持着一贯的姿势——歪着头、缩着脖子、眼睛看着远方,嘴里发出“嗬嗬”的奇怪的声音,在白天看这个姿势就已经够可怕的了,晚上看的话就更是如此,难怪谁也不愿意跟他住一个病房。
护士打了个哆嗦,在查房记录表上填了大大的“正常”两个字后,关上灯,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个房间,独留下那个老人孤寂地坐在黑暗之中。窗外有“呜呜”的救护车警笛声响起,声音逐渐远去,不知又要去哪家接谁,亦不知道那个人的人生是否到此为止。
“嗬……嗬……”老人坐在黑暗中,嘴里含糊不清地吐着音节。
一团小小的光忽然在这病房的角落里亮了起来,那光团呈现淡淡的红色,漂浮在离地三十公分的高度,像是一只大型的萤火虫悬浮在那里。随后,又是一团光亮了起来,这次在另一个角落,还是三十公分的位置,老人依旧坐在原位,浑然不觉的样子。紧跟着一团、一团、一团又一团,越来越多的光团平白无故地浮现在空中,那些光团渐渐汇拢起来,由小变大,而颜色也从最开始淡淡的红色变成了越来越浓重的赤红色,直至最后在空中悬浮着的已经是一团浓艳到近乎黑色的“小太阳”。那东西慢慢升高,飘近老人,就像是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自空中窥视着他,整间病房里似乎都浮起了一种叫做“不详”的气氛,而老人依旧只是安静地坐着,他瘦弱的身躯几乎已经看不到多余的肉,就像是一具裹着皮肤的骨头架子。
“嗬……嗬……”老人嘴里继续发着无意义的声音,眼神空洞,表情茫然,对于身旁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小太阳”在这时候动了起来,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或是光芒,只是静静地膨胀,然后“柔和”地炸开,于是这一团聚拢起来的“太阳”又变作了许许多多细小的火苗朝着四面八方辐射开去。桌椅烧起来了、被褥烧起来了、老人……烧起来了……
静静的火舌舔舐着这瘦骨嶙峋的老人,从头发到眉毛到脸颊,从四肢到身体,老人静静的身躯诡异地扭曲了一下,火光中,他的表情却依旧空洞至极,空洞到甚至安详……皮肉烧焦的味道散溢了出来,烟雾逐渐升起,火警监控设备终于发出了刺耳却迟来的吵吵:“着火啦、着火啦,快来人啊!”用人类听不懂的语言,呼喊了起来。
很快,纷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有人大呼小叫:“快,是416病房!”二氧化碳灭火器玩了命地喷出泡沫,但似乎一切都已经迟了。警笛声很快又响了起来,但这一次是消防车的。
屋外的黑暗之中,凤皮皮扑扇着翅膀掉头远去,在他的怀里抱着一具刚刚抢出来的奄奄一息的躯体。一个小时后,凤皮皮倒在了血泊之中。
※
钟表厂的地下室就在办公楼下方,门开在楼梯底下。佘七幺和廖天骄站在那扇小小的门外,门已经被打开了,从里头扑上来一股阴冷的风,吹得门扇一动一动的。
“那猴大爷是下去了吧。”廖天骄探头看了看道。
佘七幺拉开门说:“你跟紧我,小心……”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因为廖天骄很自觉地紧紧拖住了佘七幺的手。
“这样可以吧?”廖天骄问。
佘七幺在黑暗里小声道:“可、可以的咝。”
廖天骄说:“那就走吧。”
两人沿着洞开的门走了下去。
这个地下室在他们到来之前未必就没有人来过,毕竟老何谜题在网路上流传已有一段时间,但是晚上会来这里的人恐怕就是少数了。跟着佘七幺走在这狭窄的通道之中,廖天骄不由得感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总觉得那黑洞洞的阶梯会通往什么深不见底的地狱之类,然而,很快他们就到达了底部。
也对,横竖也就是抬高了两米的地基,就算往下再挖,也不会太深。
佘七幺站定身子,左右打量了一下。廖天骄知道佘七幺在黑暗之中也是能看清东西的,不由得十分羡慕。三生石魄重塑了他的身体使得他变得力大无穷,但是其他方面的能力却似乎还没来得及开发出来,最近他是有跟着佘七幺学习,但大部分的精力还是放在了如何适应自己那一身蛮力上头。小儿玩大刀只会害死自己,廖天骄非常清楚这一点,好在他现在也算是有了点收获。
见佘七幺不吭声,廖天骄轻声问道:“怎么样?”
佘七幺说:“是个杂物间,没人在。”他说着,忽然道,“等我一下。”然后松开抓住廖天骄的手,大步走到一旁,过了一会,廖天骄看到黑暗中亮起了一点小小的光,佘七幺的手里多了一根白色的、粗壮的蜡烛。
廖天骄顺着那光线看过去,发现佘七幺取物的地方还堆着几根类似的蜡烛,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会有人把易燃物存放在地下室这种阴湿的地方,而且这蜡烛也未免太粗了点,看起来简直像……灵堂里守夜用的丧烛。
佘七幺问:“怎么了?”
廖天骄摇摇头说:“没事。”收回那种不佳的联想,他开始打量四周。
正如佘七幺所说,这里整个就是一个堆满杂物的空间,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有堆叠在一起可能装着钟表零件的箱子,有直接扔在地上因为年深日久已经成了一堆垃圾的工作服,有簸箕扫帚等杂物,还有许多零零散散都看不出是什么用途的东西。整间地下室比他们想象中要大上许多,从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