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沅哭了很久很久,脑子里塞满了这几个月来发生过的事情,从赵挽腰伤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越发密切,好到最后,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是这后宫里赵挽最最在乎的女人了,并且沉浸在这样的满足之中,骄傲自得,越发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她就想,如果能这样下去,得到赵挽的一心一意,那自己对他全心全意也未尝不可。可是事实呢,她跟别的妃子真的没什么区别了,所有的优越感,所有的虚荣,都顿时支离破碎。
突然而来的落差叫她从云端跌落到泥沼里,摔得她身心剧痛。所有安慰自己的借口不过是自欺欺人,一夜独守空房,顿时叫她明白了太多,也终于真正懂得了何为帝王之爱。
眼看着天光透亮,晨光如一条红线勒开夜的黑幕,白昼将至,宁思沅却觉得,自己的黑夜到了。
外头一见光就开始热闹起来,赵挽要去上朝了。宁思沅苦笑了一声,从前只顾着自己歇息,从来没有伺候过他更衣,真是不知死活。罢了,这一遭不关她的事,她是该好好睡上一觉的。叫小琢为她揉了揉僵硬麻木的双腿,扶着她到榻上。
正欲闭眼,嘱咐道:“等皇上走了,天大亮了,从库房拿些布料首饰给君愿,多捡些好的。我既然知道了,再装什么不知道,未免也太过不像了吧!”
“好,主子您快歇了,这些事我都记下。”小琢将她盖好被子,弯身把鞋子摆好,正欲出门,就听身后宁思沅道:“你也去睡觉,咱不要管他们了,谁来见我都不见。”
“知道了。”只要这风声一出,保不齐会有些闲着没事的人过来讽刺挖苦或者试探,毕竟君愿是宁思沅宫里的,如果她是宁思沅荐给皇上的,这就是说宁思沅别有心思了,如果是君愿使了手段爬上龙床,那就是宁思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不住自己宫里的人,那帮人再来挖苦她一番,无异于给她一巴掌。
果然不出宁思沅所料,这消息就想隐形的小鸟一样飞了出去,不胫而走,像贤妃恭妃那样的早就来了,另有一些妃位低的借着答谢赏赐的名头来拜见,都等着看热闹呢。她们都巴不得宁思沅满血丝脸色灰白地站在她们面前,好一洗昨日被她压下去的屈辱。
还好生病这条借口太过万能,到了午后,赵挽派人传了口谕,叫宁思沅安心休养,旁人不得打扰,又催了6简之为她诊脉,到了下午,6简之便得到召见,进了清宁宫。
宁思沅虽然睡了大半天,但气色仍旧不好,将腹痛等症详细说了一遍,便看6简之眉头紧蹙,眸子低垂,很是纠结的模样,把宁思沅吓着了,她第一次见他这个表情,是刚进宫那时候他给她请脉,告诉她不能侍寝,这一次呢?
“6太医,我这一次是不是又不能侍寝了?”她真是巴不得听到这个好消息,再让她伺候赵挽,她一定又恨又恶心,心不甘情不愿的,宁可这辈子不会见到他。
6简之苦笑着安慰:“娘娘不必担心这些,你身体没什么大碍,稍稍调理一下就行了。”
宁思沅不仅心生疑惑,如果真是这么简单,为何他的表情那么复杂。“我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半年来,天癸一直很稳定,突然这般疼法,难免奇怪。”
“娘娘还信不过简之吗?”6简之淡淡一笑,提了笔正欲写方子,突然停了下来,“这样吧,每日一早吩咐可靠的人去太医署寻我,我亲自给你抓药煎药,一切皆不假手于人。”
宁思沅寻思着这样很是妥当,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没准真有人要在她药里下毒害她呢,再看6简之神色已经恢复了淡然,想来没什么要紧的事吧,便没有多想。
待6简之走了以后,宁思沅独自坐在床头,目光望着窗外,初春的景象并不算热闹,甚至有一种凄凉的感觉,从枯木上生出的黄绿萎靡不振,干涩,单调,难看得很。
不久,小琢推门进来,轻声道:“君姑娘过来了。”
“不见!”宁思沅闷闷哼了一声,此刻觉得她就一个小三本色,虽然她自己也算不上正妻,但总觉得是赵挽背叛了她,这毕竟是现代人的思维,即便是不停地说服过自己这是封建社会的后宫,但是那种对忠诚的苛求感是无法在一时半会打消的。
“好,我这就去回了她。”
见小琢正要往外走,宁思沅又立即叫住了她,“哎,还是叫她进来吧,看见6太医出去,必然知道我醒了,只是悄悄叫她进来,不能再被那些人看到了。”人在同一个屋檐下,以后总是会碰见的,这是早晚的事儿,拖着也不成。
小琢听命前去传唤君愿,宁思沅目光落在地板上,青色的大理石砖泛着冰冷的光,不过一会,靠近门口那块就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倒影。
宁思沅抬起头来,看着依在雕花门边的君愿,她一身浅青色衣裙,青丝简单挽起,面庞干净如白嫩的莲花瓣。黄昏的光透过镂空的窗棂漫射而来,将她的衣衫照得通亮,依旧是如仙女般柔和干净的气质。
她迟疑了片刻,缓缓走了过来,停在离宁思沅床前不远的方寸之地,一提衣裙跪了下来,一语未发。
静等了许久,宁思沅疲累的声音在空旷的殿里响了起来:“起来吧,地上太亮了。”她端坐在上,仪表不加修饰,君愿跪在下方,同样的不施粉黛,宁思沅却觉得自己黯然得太多,像是埋藏在角落里生锈的铁片,而她则是天上一方流云,被阳光照得轻盈明亮。眼泪又悄悄地从早已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