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茉儿留在正乾宫做了领头女官,宫里的大小太监宫女虽有微词,但事情透着蹊跷,也都不敢轻易招惹她,待她很是亲善。林茉儿谨言慎行,态度谦和友善,周围的人也就慢慢接纳了。
楚翎风挥挥手,轻声道:“茉儿,过来。”
林茉儿俯首道是,慢慢走过去。
楚翎风看着她这般乖巧的样子,轻笑出声,伸手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在身旁坐下。
林茉儿慢慢坐下来,不明所以,满心诧异,抬起头,却迎上一双深邃的眼睛。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染着笑意,正疑似深情地看着她,让她突然乱了呼吸。
“皇上……可是有吩咐?”林茉儿话不成句。
楚翎风嘴角的笑意变大,轻声道:“正是无事,便想与茉儿姑娘话家常。”
“皇上但说无妨。”
“听说茉儿姑娘从小无父无母,由师傅抚养长大的?”
“是。”
“茉儿姑娘说说你的事,朕想听。”
“皇上想听什么事?”林茉儿不解,问道。
“茉儿姑娘的身世或你师傅的事,随意都好。解解闷。
“是。”林茉儿舒了口气,“师傅是个医术高超的医女,救治过很多人。奴婢的医术就全是师傅教导的。”林茉儿的神情里全是敬仰,停下来看着楚翎风,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奴婢只有半岁的时候师傅在一个古庙露宿时捡到奴婢的,那时正是茉莉花盛开的时节,就为奴婢择了这个名字。然后,师傅就定居在了梦璃山。”
“茉儿姑娘的师傅名唤什么?”
“林墨言。奴婢随的师傅的姓氏,师傅名唤墨言。”
“林墨言?”楚翎风似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问,“家师现在身在何处?”
林茉儿眼神中带着无尽悲伤,“师傅三年前已经过世了,她曾身染剧毒,残毒未清,用尽方法也没阻止残毒扩散,拖了十多年,最终残毒攻心,不得而治……”
林茉儿说着哽咽住,眼中含泪,泫然欲滴的样子,看得楚翎风一阵心疼。他的手不由自主抚上她的手背,轻言劝慰,“生死有命,已经过了三年了,茉儿姑娘也需看开些。”
“是。”林茉儿点点头,“虽然是残毒,其实早就深入肺腑,时时刻刻折磨着她。我只是怨我自己,随师傅多年,无论怎样苦心专研,也只能束手无策,看着师傅受苦,任她离我而去。”
“既是她老人家也解不了的毒,茉儿姑娘帮不上忙,也不需自责。她老人家自是明白你的一片孝心。”
林茉儿心头一暖,楚翎风微微颔首,让她接着说下去。
“奴婢的事枯燥乏味,除了治病就只有治病了。皇上要听吗?”
楚翎风颔首,林茉儿继续说道:“师傅在世时随着师傅治病救人,她老人家过世后,奴婢的生活依旧只有这些。梦璃山很多奇珍异草,奴婢都会定时背着竹篓上山寻药,常常有让人惊喜的发现。刺伤皇上的五步醉,三个月前也有村民被刺伤。五步醉,其实不是刺上有毒,而是蔓藤花的花粉有麻醉的效果。风吹落的花粉粘在利刺上,划伤人就会致人于片刻昏迷不醒,醒来后不对人的身体有任何损害。奴婢用它给重伤的人处理伤口,可以减轻痛苦,非常有用。”
“一个人到梦璃山,不害怕?”
“不怕。大家说的猛兽,其实也不会轻易攻击人的,只会遇到危险才会奋力反击……”
楚翎风讥笑,林茉儿却认真地说,“真的。一次我遇到一匹受了伤的狼,和同伴走失了。它望着我,我也望着它,我们就这样相持了好半天,它才放下警戒,趴回地面。我放着胆子上前,它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纹丝不动,由着我给它包扎伤口……”
楚翎风不信世上有这般离奇之事,可又看不出她有半分说谎之意。这个女人真如表面上看似的这般善良?
“不知茉儿姑娘听过农夫和蛇的故事没有?”见林茉儿摇头,他继续说,“一个农夫救了一条冻僵了的蛇,将他揣进了怀里,用暖热的身体温暖它。结果蛇苏醒过来却用尖利的毒牙咬伤了农夫。农夫最终惨死在蛇的剧毒下。人欲行善积德也得看是什么对象。明知是一个毒蛇一样的坏人,难道茉儿姑娘也会救。”
林茉儿轻咬下唇,须臾半刻,点了点头,轻声道:“会救。即使是坏人,需要救治,也义无反顾。生死之间,不能有片刻犹豫,人死了就什么都不重要,活着的时候才能追究人的罪孽与否。生命宝贵,没有任何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