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唐阿姨说:“我想起当年的三年/自然/灾害了,唐镐姥爷就总说那时候多难多难,饿死了多少多少人。跟现在比比,唉!”
唐叔叔说:“那个时候没有化肥和袁隆平,现在不一样。现在有杂交高产技术,有化肥,旱了抽地下水,冷了盖温室。就生存条件来说,现在要好多了,以后结果会怎样,谁知道呢!”
宋希说:“下午唐叔叔陪我去大队部看诊,现在小孩子肚子里长寄生虫的越来越多了,给他们集中灌一次药。”
糖糕马上说:“我看家。”这两天家里来过好几拨带肚子疼的小孩过来看病的村民,男神给那些小孩子喂药的动作和当年灌他一模一样,那些孩子全都是哭着走的!
下午看诊,宋希诊脉,唐叔煎药,穆允峥灌药。
肚里有虫的小孩子,来一个哭一个,来一群哭一群。
“灌药,下一个。”
“没事,下一个。”
宋希头也不抬,只顾切脉。
但凡需要用药的,穆允峥把人一拉,下巴一捏,药一灌,脖子一撸,转手往家长手里一塞,别提多利索了。
诊到最后,没人上前了。宋希捏捏肩膀,看向人群后面,微微提高声音:“下一个。”
那几个住在小学的南方男人赶紧把自家孩子拽了过来。
宋希都给看了,看完以后,说:“药材不多,过时不候。今天不来的,以后别来找我。”
李标说:“早些年有几个不长虫子的,也没见谁叫虫子吃了,不来的想来是不怕虫子。”
宋希说:“那你俩孩子还第一个跑来。”
李标嘿嘿笑:“一说你给看虫子,那俩孩崽子没等我说就自己跑来了,还把他姑家那俩给叫上了。”
小卖部关门以后两口子不用看店,地里庄稼一收就没事做了,李标又是个好事儿的,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
宋希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鸡蛋,晃晃:“你儿子还给我药钱了,说是不能白吃我的药。”
李标:“……”那小混蛋肯定又把他姑家俩孩子的鸡蛋给抢了,小兔崽子!
宋希把鸡蛋往口袋里一塞,说:“好孩子啊,真懂事。”
李标咧嘴笑:“那是,也不看谁儿子,我儿子不占人便宜!”
旁边一群白吃药占便宜的:“……”要不也去哪儿寻摸俩鸡蛋去?
收摊以后宋希就不管这茬了。九十年代以前,有几个没长过虫子的,那时也没人当个重要,肚子疼一疼就过去了。今天来的人有空手来的,也有拿东西的,几个地瓜土豆,一瓢玉米一把粉条什么的。宋希给村里人看病不要钱,有人给东西,不拘多少贵贱,也从没推辞过。这次自然也收下了。
有几个人本来带着孩子过来了,看到有很多人送东西,就又领着孩子回去了。寄生虫这事可大可小,既然家长都不放在心上,当医生的又何必坚持呢!
十一月初,县里又下来卖煤了,还是拿粮食换,比去年便宜一些。
好多人家都忍着肉疼换了。不然怎么办呢,十月就下雪,冬天来的这么早,不买煤,等着冻死不成!
有的人家舍不得换,有的人家换不起。有人商量着进山砍柴,进山没多久就被老虎的吼声吓了出来。
宋希皱了皱眉。叫声太近了,顶多普通人两天的脚程。那两只老虎要想下山的话只怕顷刻间就能出来。
不敢进山,买不起煤,有的人家就在家里挖起了地窨子。在住人的屋子里,把水泥地板砸开往下挖的。
有一就有二,渐渐的,挖地窨子的人家多了起来。
住在小学那边的南方人也学着挖了两个。不然教室南北的窗子,好多玻璃都坏了只钉了木板和塑料,冬天透风的话就没法住人了。村里那么多人家都买不起煤,他们口粮更紧张,就更买不起了。
十一月中旬,白天气温降到零下十度以下之后全市中小学就放假了,市里县里也开始安排居民集体过冬了。
李宝田过来,有些气愤,说:“李政哥要结婚了。”
宋希问:“什么时候?”
李宝田说:“明天,说是不摆酒席请客,就一家子吃顿饭!一家子,就李政一个爷的一家子!一个太爷的都没叫!妈的,我结婚的时候他们家跟着吃了两天,剩饭剩菜还端走一盆!”
宋希:“……”他们两家是一支上的,关系很近。李政妈可真是抠索出新境界了,这可是儿子一辈子一回的大事!
李宝田说:“我妈说以后他们家再有啥事不许我和我哥上前。我就是心疼李政哥,让他妈害的都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他。”
宋希叹口气,说:“李政没少帮我干活,一辈子一回的事,好歹给他做些脸。待会而你从我这儿拿块肉给他送去,也能给明儿的酒席多添个肉菜。”
李宝田帮宋希送了一块差不多二十来斤的猪肉,却没想到不但没给李政做下脸,反而让人更丢脸了。
一家人吃饭,一共四张桌,二十斤肉绝对可以热热闹闹办四桌子肉菜。但是,四张桌,一张桌子上只上了一碗肉,还大多是粉条。
李政一个婶婶吃完饭就跟人说:“还是我嫂子会过日子,二斤肉就能娶个媳妇。小宋给了那么大一块肉还一篮子菜,也不知道藏哪儿了,生怕我们吃一点儿!一桌子一碗肉,哪儿有肉啊,里头就四块肉,都是粉条。四块肉,都不够一个桌子上孩子们分的。反正我们大人是没一个伸筷子的,粉条都没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