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看清主的相貌,果然是面如桃花,眉目如画,尤其是她此时脂粉薄施,粉颊细嫰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见到她主踩着小碎步走过来施礼道:“见过公主。”
苏雪见她面上始终挂着甜笑,心中有几分好感:“不必多礼。你叫什么名字?”
“贱妾微雨。”
苏雪随口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好名字。”
“公主以如此佳句称赞,贱妾实在惭愧。只因来望月楼那日,恰逢天降细雨,所以起了这个名字。”
苏雪听着有趣,这个微雨实在诚实得可爱。“你不是明阳人吧?”
微雨道:“贱妾的老家在瑶林。”
苏雪微一失神:“瑶林?”那不是自己的封地么!
“嗯,贱妾的老家是个很美的地方,只不过已经六年没有回去过了。”
苏雪饶有兴趣地和她聊了一会儿,原来微雨的父亲死得早,母亲带她投了亲,不想她母亲因为忧伤成疾,不久也过世了。
亲戚便要把当时不过十五岁的她,卖给一个年过六旬的地主当妾,于是她逃婚跑了出来,后走投无路,到一艘舫上唱曲营生。
苏雪见她说起这些,虽然神色有几分伤感,却并没有太难过,问:“那你又是怎么到望月楼来的呢?”
微雨说:“在舫上唱了半年的曲儿,虽然清苦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后来喜欢听我唱曲儿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有了些名气,不料却因此惹上了一名无赖,要我给他当妾,我不依,他便声称抢也要把我抢回去。”
苏雪说:“这种事不能报官?”
微雨说:“我本是逃家出来的,再说官府才不会管这样的事。舫主惹不起那无赖。又不想我被他糟蹋,就给我带了些干粮细软把我送上了一艘到杭锦的船。”
“于是你就到了杭锦?”
微雨点了下头:“嗯,幸而船家和她的娘子都是好人,听了我的遭遇。怕我将来再遇上坏人,留我在他们家中住了半月,然后把我送来了望月楼。”
苏雪说:“你不是被他们卖来的吧?”
微雨闻言笑了下:“不是,那船家的娘子叫绿妆,曾经在望月楼待过,她教了我许多歌舞,介绍我来这儿。娇容姐相中了我,和我签了两年的契约,期满后答应给我一笔银子,再帮我办个民籍送我回瑶林。”
“真巧啊。原来是绿妆,她现在生活得可好?”
“公主认得绿妆?啊!听说公主姓苏,莫非绿妆所提的那位恩人是公主?”
苏雪点了下头:“应该是我。”
微雨忙施礼说:“我一到明阳就听闻不少人说起公主,原来公主不禁才貌不凡,还是位大善人。”
苏雪觉得微雨身上有股特别的气质。小小年纪虽然经历过如此多的磨难,却总让人从她身上能感受到一种乐观豁达。
“你在瑶林老家没有亲友田宅了?”
微雨说:“当初母亲把田宅卖了别人带我去投亲。不过还有一位大伯,他是位可亲的长辈,我想等我回家乡时,他会收留我的,到时我还能有一笔钱买块地。”
苏雪虽然很想和她多聊些关于瑶林的事,但见时候不早。道:“我还有事,改日再过来看你。”
微雨高兴地道:“恭送公主,改日公主来,贱妾替公主准备几样家乡的小菜。”
“好。”
苏雪带着杏儿离开望月楼,因为和微雨一叙心情竟然好了许多,想到绿妆。更觉缘份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杏儿道:“小姐,这个微雨真是个妙人儿,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爱笑、爱说话的女孩。”
苏雪微笑说:“是啊,她的个性很讨喜。”
她时常觉得人的性格是天生的,所谓:一岁看大。三岁看老。
并且因为微雨,苏雪更深信瑶林是个民风朴实的好地方,因为儿时的生活绝对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在城市长大的孩子和在田野乡村长大的孩子,总有些不一样。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
“先找地方吃饭,然后去官奴署看看。”
杏儿迟疑了一下:“嗯。”
“怎么?不想再去那个地方?”
杏儿摇了下头:“没,只不过想起了父亲。”
苏雪没再多问,她虽然好奇却不会去揭人伤疤,或许等杏儿心里放下时,自然会和自己说。
官奴署位于皇城外的西北角,大门和一般的衙门差不多,春华上前说明来意和苏雪的身份,守门的差役忙道:“公主请。”
入门处有一块青石影壁,庭院横向狭长,一排灰墙青瓦的正房显得极为冷肃,而这春意盎然的时节,院中却光秃秃的,连一棵青草都没有。
来到厅堂,一名与这环境不太相称的,面白且有些虚胖的官员,和一名黑瘦的掌薄坐在堂上。
差役忙说:“大人,襄宁公主驾到。”
白面官员和那黑瘦掌薄闻言,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面孔起身快步上前施礼:“参见公主,不知公主驾道,有失远迎,下官……”
苏雪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十分滑稽,让她想起了“黑白无常”!她心知这种地方的官员多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于是冷淡地打断他:“嗯!起来吧。”
面白的官员显得有些费力地站起身:“下官有什么能为公主效劳的么?”
苏雪说:“皇上亲赐了本公主不少封地,要多找些人来打理,所以过来看看挑几个伶俐的仆婢。”
“是是是,下官这就拿册子来请公主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