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中间有个玄武岩筑成的小小祭坛,绿云和呆行者各据一边。
也不知道他们先前发生过什么冲突,刚才不见踪影的李保儿站立在绿云身后。那双木木呆呆的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仿佛躯体内的灵魂已经死去一般。
呆行者手里的小白猫似乎也受了伤,奄奄一息的伏在他的怀里。何不满躺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也不知是死是活。
绿云将真正的瓜子西施卡主脖子勒在怀里,面露狰狞之色地对呆行者和赶过来的四郎吼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捏死她。水生公子不是一贯都有慈悲心肠吗?怎么,这会儿为了赵端那个贱人,又纵容他去夺舍婴儿了?莫非让那畜生道士帮你们铺好全面的路,就能粉饰太平,抵消夺舍的罪孽吗?呵呵,佛家不是最讲因果报应,大师这么做,就不怕自你那四道净土乐园堕入众生皆苦的六道轮回之中?”
呆行者垂目,眼现悲悯之色,一字一顿,朗声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女施主又何必执着?愿施主慈心未泯,让这妇人顺利产子,贫僧纵然脱离阿罗汉之境又有何妨?”
这一字一句中仿佛带着叫人神魂为之一震的力量。自从踏入这阿鼻地狱之后,便萦绕在四郎耳边的杂乱鬼哭之声也被这声音盖了过去。
绿云柳眉一扬,仰天长笑起来:“哈哈哈,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赵端能够顺利投胎吧?凭什么?叫我放她一马,当日可曾有人放我一马?这天地间,可曾有过什么公正存在吗?世上的一切好东西,都要自己去争取才能得到。说起对你的痴心,我未必比赵端差在哪里,不就是因为当时年少,许多话不懂得说出口,比赵端这只重生恶鬼少了些争夺的手段吗?……可是说到底,我是你的妻子啊,我才是你的妻子啊。”说到气愤处,绿云手一挥,无数浑身漆黑的恶鬼便发出婴儿般的哭声,朝着呆行者爬去。
四郎这才恍惚记起来,绿云就是月牙儿,是赵家给水生娶的童养媳,若真的论起来,的确是一笔糊涂账。莫非,这月牙儿其实对呆和尚是有情的。这……这可就难办了。
呆行者一手按着小白猫,一手结莲花印,那些恶鬼围在他周围啃咬,却全都咬在了一个圆滑的光壁上。
“求不得是苦,当年你嫁与我之事,也只是名义而已,你我命中并无姻缘,何苦执着若此?”呆行者的声音依旧沉稳而清晰。
绿云看着他这幅模样,一发的恼怒,声音转而凄厉起来:“当年……哈哈,你说当年?当年我被赵家那只老狗买去给你做媳妇,原以为已经脱离苦海,满心欢喜,一心一意盼着好好做你的小妻子。就算后来你被赵端那个贱人花言巧语欺骗,上山去修行,我却还是在家中痴痴地等待你。你还记得临行那日对我说的话吗?”
呆行者波澜不惊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记得。我说过,修行之后,就回来与你欢聚。只是,那不过是幼年与玩伴的情谊罢了……贫僧心中对女施主并无男女之私。”
呆行者话音刚落,血池中便掀起了滔天巨浪,里面的罪鬼都哀嚎瑟缩起来。
一片血雾之中,唯独呆行者诵经之声依旧不紧不慢的破空而来。
二哥一见绿云发狂,里面特别帅气一呼外面的玄色披风,将自己和四郎一齐包裹起来。
在一片黑暗中,四郎听到二哥略带凉意的声音响起:“爱到极点变成深恨,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可知三千界中,唯求不得最苦,这女人化魔了。”尾音消失在唇齿之间,仿若叹息。
等到外间带着尸毒的血雾消退,二哥才放开四郎。
外面恢复了平静,四郎红着脸探出头一看,吓了一大跳。
只见绿云如花似玉的面庞变得青黑,痴嗔爱怨,已经让她的五官扭曲不堪,好似鬼魅般丑陋了。
这血雾还带毁容功能啊。幸好二哥眼疾嘴快。四郎有些庆幸的拍了拍胸脯。
可能被气疯了,绿云看上去有些阴晴不定。刚才发了一通火,搅得此界不得安宁,此时却又平静的有些诡异。
绿云跪坐在血池边的一块石头上,将瓜子西施放在自己身前,语气淡淡地开口说道:“当日你言少则三日,多则七日,定然回来欢聚。你走后,我每天都痴痴地抚摸着你送与我的压岁果,梦想着我二人能有个美好的未来。哪怕在赵家做个仆人也没所谓。然而,苦等一个月,我等来的却是被赵家管事偷偷送给那恶心的畜生这个结局!然后,我终究还是相信你的,水生公子。尽管被道士百般折磨,我心里却没有什么怨恨,每日只祈祷老天垂怜,能有个神仙指引着你来寻我,救我脱离苦海。”
边说,绿云边用手在瓜子西施隆起的小腹上空轻轻划动,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又长又薄,如同刀锋般的血月。虽然她一点没有碰到瓜子西施,那妇人身体下面却渐渐有血迹晕染开来。
四郎看得很着急,忍不住用手轻轻弹出一点自己体内的混元真气。一点先天的混沌灵气穿过地狱中迷茫的尸毒,倏忽之间便没入瓜子西施的身体内。连四郎旁边的二哥都没有觉察到。
绿云继续画着圈圈,用幽怨的声音讲她的故事:“等啊等,等了有十年,有一天我忽然听宫中小丫鬟们说有个和尚在四处寻人,满怀希望的去到你的面前,你却上前就问我有没有见过赵端。我一时反应不及,没有回答,你便径直向前,连头都没有回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