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东柏与裴彦馨坐了半月马车,日头越来越热,在进浏阳县时裴东柏突然倒下了。
裴彦馨当时吓坏了。
他们车队一行人手忙脚乱的找了家浏阳县最大的客来客栈停了下来,裴父的贴身护卫常伯跑出去请大夫,裴彦馨顾不得安顿,直接跟着进了裴父的房里。
“篆儿,你下去找客栈老板讨些冰来”裴彦馨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脸色一沉连忙吩咐,“等等,我包袱里还有些消热解毒的丸药,一起取了来。”
“哎!”篆儿连忙点头应声跑了出去。
裴艳琴用冰过的布巾给裴父降温,又化了丸药给他喂下,就忐忑的等着大夫。
半个时辰后,常伯才拖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夫回来。
裴彦馨连忙让开,那大夫晃了晃快散了的骨头架子,嘴里嘟嘟囔囔手却利索的搭脉看诊。
裴彦馨疑惑的看向常伯,常伯一脸无奈的朝她耸了耸肩,压低着嗓子道:“这个县城太小了,只有两家医馆,稍近的那家出诊去了,只剩下.......”
说着朝那仍嘟嘟囔囔的像个江湖郎中似的老大夫努了努嘴。
意思就是没得挑了,只能将就着用了。
虽是这般说,那老大夫看着不太靠谱,但诊脉的手法却很娴熟,望闻问切也都能做到点上。
裴彦馨前世有幸学过些医术,倒也不怕给人给骗了。
裴彦馨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些,抿嘴一笑。
一刻钟,那老大夫就收了手,颤颤巍巍的要站起来,裴彦馨看着他那样子心里就怕他一个不小心闪了腰。
常伯更是看不过去,伸手把他搀了起来。
那老大夫嘴里吆喝着,“轻点轻点,老头子可禁不住你这般折腾。”
常伯深吸了口气扭头不去看他,裴彦馨朝老大夫点了点头,急忙问道:“老伯,我爹爹好像是昨夜着了凉,寒风入体,可有大碍?”
那老大夫闻言惊讶的上下打量她一眼,赞道:“呦,没想到女娃娃你小小年纪竟识得医术,真是难得......”
说完又好似想到什么,颇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
裴彦馨见这老大夫着实不靠谱,总是说不定点上去,不由拔高了声音催促道:“大夫,我爹爹......”
那老大夫扣了扣耳朵,嚷嚷着:“哎呀呀,小娃娃性子太急了不好,容易伤人伤己。”
眼看着裴彦馨眉头紧锁,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要发火,连忙道:“你爹爹没有大碍,他这病就是自己给作出来的,郁结于心,很长时间没有睡个囫囵觉儿了,昨儿夜里虽不凉,风里却阴气重,吹了一夜那能有个好?他自己不歇着,他那身子可不得逼着他歇吗?”
那老大夫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现在的年轻人哪里来的那么些心事儿,有什么比自己身子来的重要?”
裴彦馨听了老大夫的话,忽的记起昨日夜里,裴父房里的灯火依旧亮了一夜。
那个萧索的背影依旧在窗前占了一夜。
她知道,这半年多来,父亲几乎就是这般过来的。
“老伯,麻烦您给爹爹开剂汤药,我刚才喂了爹爹清热解毒的丸药,不知有没有妨碍?”
裴彦馨回过神来见那老大夫走了出去,连忙追过去问道。
那老大夫显然对裴彦馨比对裴父这个病人有兴趣的多,闻言挑了挑眉‘哦’了一声道:“拿来老夫瞅瞅。”
裴彦馨忙从袖袋里掏了呈丸药的瓷瓶给他。
老大夫掏出一粒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接着点了点头:“恩,制着丸药的大夫不错,有两下子。”
裴彦馨闻言心里翻了个白眼,又不往点上靠,再说这丸药是京城里除了太医署的太医,最好的大夫制的,到了您这个‘江湖郎中’嘴里就只是有两下子而已呀!
“虽然这丸药对他的病没有多大用处,却也无大碍,照我的单方煎了汤药给他服下,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切勿把他叫醒。现在睡觉对他来说比什么良药都管用!”
裴彦馨连连点头,老大夫留下单方才离开。
裴彦馨忙道:“常伯,您送送老伯......”
她话音未落,就听老大夫扯着嗓子喊道:“用不着,用不着,老头子还想多活几年,骨头架子都散了......哎,哎,说了不用了......”
裴彦馨眼见着老大夫的身影被常伯提溜着‘扔’进马车里才转身往回走。
走了一步突然记起这老大夫看着不正经,其实医术很不错。
而且人很有趣,她竟忘了问他贵姓。
裴彦馨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裴东柏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日益黄昏才醒过来。
他慢慢睁开眼时有些迷糊,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洛儿,我口渴了。”
裴父翻了个身,伸手在身边一阵摸索喃喃自语。
趴在床边的裴彦馨被惊醒,听到这声呢喃,猝不及防的湿了眼眶。
她前世时偶然在父亲喝醉时听到过一次这个似女子的闺名,当时他以为是小王氏或者他外面某个女人的闺名。
这世她才从孙嬷嬷那里得知‘洛儿’竟是娘亲的闺名。
裴彦馨陡然意识到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父亲都把娘亲放进了心里,还是那个最重要隐藏最深的地方。
但是他从来不会把这份情谊挂在嘴边或表露在脸上。
也许只有昏迷时的梦境里他才能肆无忌惮的让情意蔓延至满心,把思念宣诸于口。
落寞好悲伤静静的流淌,好似时间会凝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