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好一会儿,冯文才轻声说:“我离开太原府的时候,听说朝廷又加派的大军去北面……”
秦昭点点头,又摇摇头:“云中府是北地重镇,自然一定是要夺回来的,西蛮人虽然骁勇善战,但毕竟人少,兵器也差,打败他们没什么难的。只是他们跑的也快,每每咱们打过去,他们便跑了,等咱们的士兵回到驻地,这些人可能又绕个圈子从别处骚扰过来……折腾来折腾去,只是苦了百姓。”
冯先生有些惊讶:“你懂得的东西倒不少呢!”
秦昭苦笑:“我怎么说也是云中府人,父亲又大小做个官,事关家乡,又怎么会一点都不跟我说呢。”
冯文当日去道观,只带了身边的一个丫鬟,名唤木蓝,后来便带着这个丫鬟南逃。这会儿来了江宁,秦节看她身边人太少,便提出送她一个名唤竹青的丫鬟,正好与木蓝凑做一对。冯文出身虽然不错,但也只是个书香门第罢了,家境富裕,也只是富裕而已。当日她未婚夫的母亲去世以后,她自己买了个院子寡居,身边也不过是两个丫鬟两个仆妇,一个看门的男仆罢了。这五个仆人可是要家里家外什么都管得。这会儿虽然只有两个丫鬟,可是院子里有专门洒扫的仆妇,外头的事情也需要她操心,生活条件反而比原先更好。环境好了,心情也就自然放松了,秦节原本说让她休息几日再给秦昭上课,可冯文第二天下午便表示自己休息够了,可以给秦昭上课了。
秦昭一下子忙了起来,她上午去跟许先生学文化课,下午到冯先生那里学才艺礼仪,每天光是单纯上课的时间便有三个时辰,再加上回去背书,练字,练琴,揪着父亲陪她下棋……时间变得十分的紧。
冯先生的琴艺超绝,棋艺也相当不错,秦昭跟她学这些东西,每一天都觉得受益匪浅,于是她学的分外认真。而且与冯先生相处,秦昭颇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她真心觉得,这位老师请的太棒了!如果说有什么不那么完美的,那就是冯先生十分严苛的礼仪课了。
秦昭的礼仪不算差,也不算好。大户人家的姑娘,有几个不懂起码的礼仪规矩?秦昭站坐行走礼节什么的自然都没什么问题,但是没问题跟很优雅那是两回事儿!秦昭的母亲去世的的时候她虚岁才八岁,之前她母亲身体就不太好,没工夫管她太多,秦昭性格又跳脱得厉害。不说别的,一个叉手礼,人家冯先生做出来娉娉婷婷又显得大大方方,可让秦昭一做,大方是有了,可总觉得不够好看。
这会儿秦昭苦逼兮兮地顶着本书虚坐在凳子上,努力让自己露出贤良淑德的笑容来:“先生,为什么我们不能把这个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头呢?比如下盘棋--”
冯文自顾自地抚琴,看都不看秦昭一眼,直到把那首《卧龙吟》弹完了,才抬起头:“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东西,只要不出错,别人挑不出毛病就行了?”
秦昭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不是不是,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要做到您那样难度太大,我天资驽钝,您看我这一头黄毛儿,这干巴巴的模样,哪里能装的了淑女啊!”
冯文听秦昭自贬,便问她:“你觉得你比诸葛黄氏的长相如何?”
秦昭:“啊?”
冯文看看她:“诸葛孔明的夫人黄氏,生的皮黑发黄貌丑,可是人们提起她,谁不说她是我等女子的典范?你当她会因为自己长得不好看,便任由自己如村姑野妇一般粗俗么?”
秦昭听见老师斥责,小声说:“我没想粗俗,我只是--”
冯文的声音严厉了起来:“只是什么?你这样的出身,若礼仪上做的不比那些小户人家的女儿好,那就是粗俗!你父亲把你交给我,是让我把自己擅长的东西都交给你,纵然你心里不愿意做个淑女,可便是装,也得给我装成淑女,装的所有人都只能把你当做淑女!”
秦昭与冯文也算是混的很熟了,跟她说话并不遮遮掩掩,听到此言不禁问道:“人生在世,处处都是装,有什么意思?”
冯文冷笑道:“你大概听说我的故事,你也十二了,有些事儿,我想你应该有个判断,我且问你,若换了你,你可愿意嫁给我那个未婚夫那样的人?嫁给那个抛家舍业丢下父母不管,明明活着却连个平安都想不起来报回来的东西!”
秦昭赶紧摇头:“不嫁,死也不嫁!”
冯文嗤笑道:“可凭什么不嫁?他是婚书齐全的未婚夫,悔婚的话,按照大郑律,要么强被判去与他完婚,要么对方肯通融,但是女方要赔一大笔钱,还得被拉上堂去打板子!若是未婚夫死咬着不同意,你敢上公堂么?敢为了这个被人扒了衣服打板子么!”
秦昭满肚子的话被堵在嗓子眼,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定然不会把她许给什么不靠谱的人呢,可是冯先生的父母又何尝不爱自己的女儿,还不是一不小心给女儿择了这么个二百五当夫婿?如果她真的遇到这样的人,如果她的父亲保护不了她了,那她,该怎么办?秦昭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冯文见她不吭声了,才放缓了语气,慢慢地说:“可我当日不肯嫁给那家伙的时候,他连半点勉强的意思都不敢表现出来,你想过为什么么?”
秦昭道:“因为先生为他的父亲养老送终,他理亏。”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叹气:“先生人这么好,怎么就这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