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丫头不过小孩子罢了,可当不起姑太太这么夸奖。”薛姨妈瞧见自己闺女被夸,自然高兴,忙笑着回道。“姨太太这可就客气了,这有什么当不起的。”贾母见话题转移到了云丫头身上,正高兴着呢,她原正愁没个机会当着众人的面夸赞湘云,自然接得快,道,“不说宝丫头,就说云丫头,大伙都说云丫头爱调皮捣蛋,鬼灵精怪的,这可就错了。云丫头若不是个好的,我又怎么会如此疼她?平日里这丫头常在我跟前逗乐说笑,让我心里高兴,就是吃饭也能多吃些,素日里看似个大大咧咧的,其实女孩子家的,哪有心思不细的,她这个小丫头但凡遇到天气变化的时分,便提醒鸳鸯多加注意一下,好叫我不要生病。如此懂事乖巧怎么能叫我不偏疼她几分。”贾敏自然顺着贾母的意思,又跟着夸了几句,便不再多言。
屋子里大家说得正是热闹,宝玉却是坐不住了,只觉得很是索然无味,满心遗憾惋惜。他以前就常常听老祖宗说姑母当日是如何金尊玉贵,风华无匹,心里不免就有些向往,因而对林家表妹更是期待非常,然而今日林家表妹未来不说,就是自己的姑妈,真正是见面不如闻名,俗人一个,只顾问着那些经济世俗之事,不免面目可憎。姑母尚且如此,只怕林家表妹耳濡目染,便也成了如此模样,又哪里能比得上云妹妹和宝姐姐二人,纯澈天然,毫不造作?
这些念头在宝玉的脑子里打了好几个转,直到他于午膳时分见了林晏林昱兄弟二人。林昱年纪尚小,贾宝玉自然不会多加注意,让他惊讶的是林晏,只打了一个照面,登时就呆住了,不由地只在心里唾了自己几口,自己竟也是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只根据只言片语就妄下断论,胡乱评定他人。自己以前觉得秦钟已经是极好的了,后又遇见了北静王爷以及蒋玉菡,各有千秋,便以为天下再无人可及得上他们三人,不料今日终是瞧见了,这天下竟是有比自己所见过的更为出色的,自己从前真正是坐井观天,孤陋寡闻了。贾宝玉心下已生亲近之意,忙朝贾母耳边说了几句话。贾母听了,点了点头,忙吩咐道:“林晏兄弟俩如今还小,他们这群老爷们待会想必还须喝酒,倒不如跟了我这一桌,都是一家人骨肉亲,哪里还讲究那么多规矩了。”
贾敏真正有些无奈,然而贾母态度十分强硬,竟是拗不得。林晏见父母都不曾说什么,只好带着林昱坐在了贾敏的下手,好在姑娘们都在里屋里的另一桌上,又有屏风挡着,由李纨和王熙凤二人带着用膳,倒也不算什么失礼。唯独奇怪的是,本来一直爱坐在姐妹那一处的宝玉,却是一反常态,一屁股坐在了林晏的旁边,很是殷勤地说着话。林晏虽心里有些厌烦,可他心性极好,倒不曾显露出来,眼瞧着贾宝玉说的起劲,林晏也不打断宝玉的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不显得无礼。可是在宝玉的眼里却不同了,以为林晏怕是有些腼腆,心里更是火热了几分,瞧着林晏带着疏离的神色,只觉得林晏就是这般神情才配得上这嫡仙般的相貌,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抵就是如此吧,手中的桂花酿的味道都似乎变得更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