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在旭带了头,其他人也一下子变得踊跃起來,七嘴八舌地诉起苦來,说的内容也都差不多,都是來向厅里要钱的,段泽涛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诉苦,并沒有当场发飙,那些项目经理就越发放肆了,说起话來也有些肆无忌惮,坐在一旁做记录的高爱国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如果段泽涛不能压制住这些发难的项目经理,威信就会大大的受损,说话自然沒人听,很快就会在交通厅待不下去了。
等这些人说得差不多了,段泽涛突然指了指叫得最凶的彭在旭道:“你们反映的问題我已经清楚了,等下一起给你们答复,现在我來问几个问題,你是绕城高速的项目经理吧,我问你,绕城高速到现在为止,总共完成了多少土石方工程,建成了多少座桥梁涵洞,其中特大桥有多少座?中桥有多少座?小桥有多少座?预制了多少片梁板?……”。
彭在旭一下子愣住了,他在项目公司当的是甩手掌柜,连工地都很少下,主要工作就是吃喝玩乐,平时上级下來检查,这些问題都是由负责现场的副经理汇报的,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吞吞吐吐说了半天也沒说出个所以然來。
段泽涛冷笑了一声,冷冷地道:“答不上來了,那我问你,你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这总该知道吧?!……”。
彭在旭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段泽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突然问起工资來了,不过这个问題他还真答不上來,因为他属于那种“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的干部,而项目公司以各种名目发的补贴和奖金又比较多,都是由财务直接打到卡上,而且作为掌控着几十亿建设资金的项目经理,给他送礼行贿的人不知有多少,谁又会在意那点工资呢,所以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一个月能领多少钱,只得含含糊糊地答道:“大约六千多块吧……”。
段泽涛瞟了他一眼,冷笑道:“不少嘛,比我这个厅长的工资还高……”,突然他语调一转,指着彭在旭放在桌上的钻石芙蓉王香烟厉声道:“你抽的烟是钻石芙蓉王吧,市场价是一百元一包,我看你烟瘾还挺大,一天至少得两包吧,也就是说你的工资还不够你抽烟的,还有你手上戴的手表是劳力士的吧,市场价在十万元以上,请问凭你的工资,怎么买得起这么贵的手表?!……”。
说到这里,段泽涛用力一拍桌子,震得在场众人心里皆是一抖,“你跑到我这里來哭穷,说项目沒钱,我问你项目建设的情况却一问三不知,自己却抽一百元一包的香烟,戴十万元一块的手表,你就是这样当的项目经理?!这是哪门子道理?!你不用向我解释,有什么去向纪委解释吧!从今天起你停职反省,职务由项目副经理暂代!……”。
段泽涛突然发飙,而且一下子就点中了众人的死穴,当场将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彭在旭给下课了,在场众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冷汗直流,赶紧偷偷地把桌上的高档香烟往口袋里揣,戴了昂贵手表的则拼命把袖子往下撸,一个个肠子都悔青了,后悔不该听高爱国的挑动來向段泽涛逼宫,而彭在旭早已吓得面如死灰,软瘫在了椅子上。
抽高档烟,带名牌表在交通厅这些实权干部里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你要带包二十几的芙蓉王都不好意思往外拿,戴块几百元的飞亚达都好意思露袖子口,所以谁都沒想到段泽涛会抓住这些细节突然发难,偏生你还沒办法分辨,总不能说大家都是抽的高档烟,戴的都是高档表吧,所以彭在旭也只能自认倒霉,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吞,职务是肯定保不住了,只希望自己那当组织部副部长的舅舅能帮自己免于被双规处分。
众人对段泽涛的态度一下子由开始的有些轻视变成了无比畏服,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彭在旭,一个个无比老实地坐在那里,连粗气都不敢喘,不过段泽涛也并沒有继续揪着这个问題不放,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段泽涛也不可能一下子把这三十四个项目经理全给免职了,而且交通厅正值动荡时期,段泽涛如果硬要一查到底,交通厅只会人人自危,局面更加混乱,而他想杀鸡骇猴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到这时就该适可而止了,否则则会过犹不及了。
段泽涛威严地扫视了会议室一周后,声音缓和了一些,“同志们啊,你们手里都掌握着几十亿的国家建设资金,但这些钱不是你们个人的,是国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钱,这个钱是绝对不能伸手的,伸手必被抓!……”。
“现在交通厅面临着种种困难,在这个时候我们更要放下个人私欲,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才是,希望大家回去,都好好想一想,自己这个项目经理当得称不称职,是不是把每一分钱都用到项目建设上了,有沒有浪费,有沒有不合格工程,有沒有安全隐患,下一步,厅审计处会派审计组下去对所有在建项目进行审计,我给你们一个月时间,把之前不该花的钱,能够挽回的尽量挽回來,如果不是原则性问題,我可以考虑给你们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至于建设资金短缺的问題,我和省委领导都会积极地想办法,争取更多的资金下來,你们要做的就是,严格控制工程质量,控制投资成本,决不能出安全事故,另外农民工工资问題,也要早做计划,做好应急预案,不能把问題都推到厅里面來,到时候,哪个项目出了问題,我就拿谁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