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奕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似乎是多年养成的习惯,除了最开始因中毒而身体虚弱的那些日子,他睡觉从来不曾超过三个时辰。自嘲地笑了一下,哪怕重活一世成了九岁的孩童,他也到底也还是无法安眠。
既然醒了,凌奕也不想趟在床上,翻身起床,自己寻了衣服穿好便推门径自走了出去。没有去唤睡在偏屋的裕德,只是同院中的侍卫们交代了一下,便出了院门。
初冬的清晨有些冷,天边还挂着一轮残月,凌奕沿着侯府花园的小径走着,不时有路过巡逻的侍卫给他行礼,凌奕都是停了脚步,笑眯眯地回礼。
他要去的地方,是齐元的院落。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时辰,李琪该是起来练功了。世人都道镇远将军武功无双,却不知道这无双的武功,是李琪自六岁开始一复一日的苦练而成,哪怕天赋异禀,是当世少有的练武奇才,但是李琪却是他见过的高手中,最勤勉的一个。无朝曾同他提起过,练武一途,到最后靠的基本便是个人的天分和际遇了。只是李琪,却是如同习惯般,几十年如一日地苦练,此般心性,也难怪舅母最后到底是将军中的势力托给了李琪。
李琪也好,他也罢,那些世所钦羡的风光背后,所有酷暑寒冬和机关算尽都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更何况李琪,是见证了他大半个人生的人,从九岁开始到登上帝位,李琪几乎参与了他人生的每一个际遇和转折,李琪与他,绝不仅仅止于儿时的同伴,同门的师叔。那是一种,超越了血缘的兄弟之情。
哪怕是面对华歆,李琪也不曾透露过一丝半点自己的手段,自己遇到华歆,同华歆相处的那些看起来的巧合,背后的探查和安排,李琪是知道的,但是他却一字不曾提起。哪怕自己最后负了华歆,华歆远走幽州,他虽跟了去却也不曾如何。其实当时,朝堂未稳江湖动荡,若是有心,以李琪在江湖和军中的声望,又有华歆在侧,这个天下到底鹿死谁手怕也难说了。
但是,李琪到底还是没这么做。与自己的不择手段不同,李琪从始至终都守着心中的那个信念,虽算不上谦谦君子,但是剑之所指,却也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黎民。
不知不觉之间,凌奕已经走到了齐元的院落,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李琪不屑的声音:“嘁,那小子也真是的,以为谁都跟他一般,同个小孩似得想要个小兔儿?”
“你当真不要?”齐元带笑地声音传来:“不要我便将两只小兔儿给奕儿了,他肯定喜欢。”
“谁……谁说我不要的!”李琪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既然是师侄的一番心意,我也不好辜负。”
“那好吧,你可要收好了。”齐元说着,转头看向了院门。
凌奕进门便对上了齐元的目光,还没来得及请安,便看到李琪背对着凌奕,一边将手上的小兔儿放进脚边的竹笼中,一边嘴中说道:“我可是为了不让小奕伤心才收下的,师兄你可要记清楚啊,我才不是喜欢这些玩意儿的小孩呢。”
闻言,齐元没有出声,只是嘴角的笑意透露了他的心思。倒是凌奕,突然起了调笑的心思,眨眨眼睛,露出委屈的神色,开口道:“小师叔……当真不喜欢么?”
被凌奕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李琪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便看到凌奕面带哭色地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似乎都有了些许泪水,一时之间李琪便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见李琪呆呆地看着自己,凌奕便更觉有趣了,他几乎是从来都没有见过李琪这个样子的,于是便声带哭音地开口:“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小师叔不喜欢这些,是奕儿自做主张了,对不起。”
眼看凌奕就要哭出来了,李琪连忙摆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我喜欢的!我很喜欢!”说着,像是怕凌奕不相信似得,李琪迅速地从笼中抓了一只小兔儿出来,抱在手中说道:“你看!它多可爱!”
凌奕眨眨眼睛,将眼泪收了回去,声音依然是低低的:“是……是真的么?”
“真的!真的!”李琪狠狠地点着头,那摸样让一旁看着地齐元不由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从小到大,李琪怕都不曾如此提心吊胆过吧。哪怕是当年初见时,年幼的李琪躲在师妹背后,偷偷看着自己时,眼底也不曾有慌乱的神色。
“师兄!”齐元肆无忌惮地笑声,让李琪红了脸,他大声地说着,似乎这样便能转移心中的尴尬。
“我……我没事。”齐元说着,终于还是止住了笑声,小琪的面皮有多薄他是知道的,凡事都要适可而止,若是小琪因此恼羞成怒,便不点都不有趣了。
这样想着,齐元的目光转向了凌奕,问道:“奕儿今天怎的来的怎么早?”
“昨日师傅说今天要给奕儿解毒,奕儿睡不着便起来了。”凌奕回答道,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齐元肯定要问巫彦的事,江湖人看重师门,他既然拜了齐元为师,便是千阳阁门人,哪怕他是侯府世子也不能免俗。可是如今,却又出现了一个小师傅,齐元心中不快是自然的,但是昨天长平侯在场,他即使不快也不好当场发作。
如此,找机会单独问问凌奕便是最好的方法了,若是误会自然最好,若是凌奕之前曾拜过师,便借此机会解决了罢,毕竟他还是很喜欢凌奕这个孩子的,临行前掌门师叔也曾交代过,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