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果尔顶着吴良辅焦急万分的催促声,背着手慢吞吞地踱着步子,愣是走了足足一炷香时间,才算是从乾清宫蹭到慈宁宫。
他确实是有意耽搁,本想着这都一炷香时间了,福临和孝庄吵得再厉害也差不多该吵完了,等走到了宫门口,发现一溜宫女太监都缩着脖子低头装鹌鹑,还隐隐有争吵声传来。
吴良辅吓得也不清,眼珠一个劲儿乱转着,想找个借口溜号,无奈博果尔却似乎很感兴趣地停住脚步侧耳倾听。
——从头到尾只能听见福临在大喊大叫,孝庄明显没兴趣跟儿子比谁的嗓门大。从慈宁宫门口只能隐隐约约听到说话声,倒是不能挺清楚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
宫女小心翼翼地过去禀报襄贝勒过来了的消息,少顷,孝庄身边的第一大红人苏麻喇姑亲自迎了出来,笑道:“贝勒爷,您快快进去吧。”
看来这是福临真拧上了,孝庄也没法子,只能火急火燎地把他叫过去救急。博果尔心知肚明,跟着苏麻喇姑一路向前走,果然看到孝庄和福临两个人站得有三丈远,正彼此对视着。
孝庄还算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很戳人,她先是看着博果尔一笑,指着福临道:“好孩子,快过来,帮哀家劝劝你哥哥。”说完一顿,满带感慨地叹息道,“皇帝大了,哀家的话也不管用了。”
顺治深感自己的脸面被打得噼里啪啦响,每次都是这样,他敢在外人面前给孝庄难堪,孝庄就能翻倍还回去。
“都是儿臣的不是,惹得皇额娘伤心了。”博果尔听懂了孝庄话里的意思,主动出面把过错顶了下来,愧疚道,“皇兄,一切但凭皇额娘做主就是,臣弟绝没有二话,难道皇额娘还能亏了我不成?”
孝庄端坐在主位上,闻言微微抬起眼帘来,旋即又垂下,不动声色地用茶盖拂去杯中的茶末:“是啊,在皇额娘心中,你和皇帝都是一样的。”
她觉得有几分意思,孝庄耳目灵通,在博果尔进宫前就知道了他莫名其妙昏迷的事情,心道这傻小子醒来似乎倒是开窍了不少。
——不过再开窍也是有限的,竟然闯到皇宫来蹿撵着福临来跟她闹,难道皇家秀女是你想娶哪个就娶哪个的吗?
孝庄感到有些厌烦,却也还算满意,博果尔这样也正好,福临性子太软和,不需要一个太过聪明的兄弟。
她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苏麻喇姑悄无声息地靠上来给她添水。福临在博果尔再三的眼色央求暗示下,终究还是气呼呼地一屁股重重做到了孝庄右手边的檀木椅上。
这在他来说就已经算是服软了,孝庄自然也要跟着软和些,给福临点甜头尝尝。再生气他因为一个外人来跟亲生额娘闹,毕竟是亲儿子,还是个皇帝,能有什么法子呢?
她先是从苏麻喇姑手中接过茶盏亲自捧给福临,见儿子接过去了,方才转而看向一脸恭敬垂手站在下首的博果尔:“好孩子,别害怕,坐。”
这种事儿自然不会是苏麻喇姑亲自来做,自有两个十岁出头的小太监殷勤地搬上来一个红木搁脚凳。
博果尔撩撩袍角坐了下来,微微前倾身体表现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来。
“这事儿也不怪你,少则慕父母,好色则慕少艾,本是人之常情。”孝庄轻抬下颚示意,话语中带着一股长辈对晚辈特有的慈爱和纵容,“想想皇帝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大婚两年了,这不丢人。”
她说着还轻拍福临的手背,无奈福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亲娘,“唰”地一下抽了回去。
孝庄这是觉得刚刚丢人了,显得天家母子不和,有意朝他刷慈母范儿呢。博果尔眼皮都没抬,从头到尾都装作没看到中间不和谐小插曲的模样,配合地摆出一副羞赧的表情来。
安抚他的话说够了,接下来肯定就是“但是”的转折了。他对此心中有数,孝庄绝对不可能答应他直接把董鄂氏换掉。
但凡上位者都喜欢通过各种方面来展示自己的权势,他们放放手就能成的事儿,偏要卡着为难人。
博果尔先前跟福临求董鄂氏,福临是答应他可以不让董鄂氏参加秀女大选直接指婚的。这就已经够惹孝庄的眼了——她前不久才刚下令所有适龄旗人女子都必须参加大选,得皇上不要的,才能轮得到别人选。
考虑到她要压着博果尔不让他进入八旗议政会,这个巴掌打得有点响,才不得已把董鄂氏当甜枣许出去的。孝庄许得就很不甘愿了,没成想人家转头就反悔想不要了。
福临让吴良辅过来给她一说,孝庄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一个小小的秀女不值得什么,孝庄眼中从头到尾就直接没有董鄂氏这个人,说实话福临也根本不关心董鄂氏的死活,他们娘俩死磕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
她深觉博果尔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沉吟道:“皇额娘也知道你不喜欢现在这个媳妇了,只是皇上是已经许了你了,君无戏言。”
福临忍气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原来皇额娘你也知道什么叫做君无戏言,朕可是也夸下海口说一定给博果尔换一个福晋了。
——这话太难听了,他心中对孝庄还是有敬也有几分怯的,动动嘴唇没敢直接说出来,只能带着几分不甘愿改口道:“朕都还没有下明旨呢,除了朕和皇额娘,还有这满屋子的奴才宫女,连董鄂氏的父亲鄂硕都不知道,就是临时改了主意,也根本算不上是君无戏言。”
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