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战战兢兢的,一进来后眼神不受控制地左右乱瞄,拢在袖子里的手不断发抖,给福临福身行礼是也是抖个不停。
这也是包衣旗选上来的宫女,怎么看着规矩差成这样啊?吴良辅看着很碍眼,很想呵斥她一句,但想到福临此时恐怕没心情挑一个宫女的规矩问题,便又强忍下了。
福临见她进来,神色有些恍惚,半晌后才低声近乎哽咽道:“是她让你来的?”
宫女心头剧烈一跳,几乎以为贤妃娘娘给自己交代的事情被皇上给探明了,又惊又惧地僵在那里,好一会后反应过来自己想岔了,要是皇上知道了就不会是这样一种表情了,连忙道:“不,是奴婢从娘娘的贴身衣物中翻找出来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奴婢想起来这几日经常看着娘娘对着这封信哭,觉得娘娘食物不适可能是另有隐情,才斗胆呈给皇上看的……”
董鄂氏现在还在昏迷中没有苏醒过来,但她昨天晚上就拉着这个宫女吩咐过了,这宫女是她经过一个月的观察精心挑选出来的,不仅不是其他人的眼线,本身也是有几分野心的。
宫女捏着这封信,也是犹豫了很久,按理说她本来应该在福临刚刚去探望董鄂氏的时候就把信给拿出来,可到了关键时刻,她又不自觉地心虚犹豫了。
毕竟那时候太后娘娘还在外面站着,想到这封信交上去,怕皇宫中恨她的人得不知凡几,宫女心中也是发憷。
幸而她看出皇上对贤妃娘娘确实是情之所至、用情颇深,想到董鄂氏许诺给她的诸多好处,终究还是心动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揣着信来乾清宫求见。
本来打听到皇上正在同襄郡王密谈,宫女暗骂一句自己来的时间没有拿捏好,正是无奈的档口,想不到皇上竟然直接把她给叫进去了。
宫女由此对把信呈上的结果更有信心了,生怕福临不相信似的,泪流满面道:“奴婢自知人微言轻,本来不该妄加议论宫中主子,可奴婢是亲眼看到贤妃娘娘无数次对着您赏赐的物件垂泪到天明,娘娘对皇上的真心可昭日月啊……”
福临都来不及等吴良辅递上来托盘了,主动从龙椅上起身,朝下快走两步,直接从她手里把那封信给抢了过去,见信封上不仅有斑驳泪痕,还皱皱巴巴的,似乎是信的主人握着信犹豫了很久,最终都没有主动递交给他。
福临心头一酸,眼泪差一点掉下来,幸而他反应极快地背过身去,吸了吸鼻子,抖着手把信封拆开了。
里面是董鄂氏详尽讲述一番她和岳乐搅在一起的经历——当然经过一定的艺术加工和美化——从头到尾都委婉点出不论是自己还是岳乐,都是被人给陷害的,至于暗中下黑手的那个人是谁——臣妾不知道啊!
在信的末尾,她还声情并茂地描述了自己惊惧愧疚的心路历程,坦言确实想要瞒过福临,怕福临会因此厌恶她嫌弃她误会她,同时还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话语中隐隐萌生了死志。
福临看着这一笔清丽端秀的字迹,感到她一字一句中都满带着血泪,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又是恼自己竟然误会了她,又是恨自己为何不肯听她的解释。
他确实不怎么在意董鄂氏是否完璧之身——要说芥蒂也有一些,但误会解除了,得知对方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福临终归还是高兴的。
董鄂氏现在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加上她说的话跟福临刚在博果尔那里打听到的完全可以印证在一起,再加上中间一波三折,福临几乎没有思索就相信了董鄂氏所言句句属实。
他再也在乾清宫待不下去了,眼泪汪汪地一路跑到承乾宫,守在董鄂氏的病榻前,满腔的情话和自醒之言源源不断地往外冒。
尤其其中还夹杂了大量对太后娘娘不满和怀疑的话语,吓得旁边守着的太监宫女不轻,个个都恨不能自己没长耳朵,偏生董鄂氏还未苏醒,尚有危险,他们这些人得就近伺候着,想离开避出去都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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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果尔回府待了一天,一边让人留心皇宫中的动向,一边忙自己手头的差事。
他跟福临这个动不动就悲春伤秋、情场失利就好几天不干正事儿的家伙可不一样,趁着福临跟董鄂氏纠缠的这段时间,他牟足了劲儿从议政会那里讨来了不少油水很足的差事,现在正在跟几个亲王一起忙户部钱粮考成则例,眼看着就能做出成效来了,正是该加班加点的时候。
除了被赫舍里氏唤过去说董鄂氏昏迷的事儿,还有几次跟娜木钟商量正事儿,博果尔这两个月就回后院去过三次,还都是去看刚出生的三阿哥。
博果尔有时候回想上辈子的所见所闻,当真觉得恍若一梦,他曾经血脉断绝、无子无嗣,如今却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上辈子他是在小半年后死去的,博果尔想着怎么着也得加快脚步,争取让福临快点作死,最好三个月内就把事情给办好,待自己坐拥万里江山,方才算是彻底断绝了这一隐患。
博果尔还在考虑着让德九去跟在翰林院编《顺治大训》的陈廷敬取得联系呢,听到德九在门外禀报道:“王爷,宫中来人了,说皇上宣您过去呢。”
狗屁!当老子跟你一样闲得发慌啊?他有点烦躁地把手头的书卷摔在桌子上,实在不耐烦进宫去应付福临,更何况若是自己所料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