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起来甚是荒唐,然而她言之凿凿,“向来治国定邦之明君,无一不是在风雨飘摇之际长成,历练数年,体察民间疾苦,这才成就一带伟业。然而继后之皇室贵胄,生于后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性子怯弱温和,往往被权臣、宦官专权,帝业不稳,这才导致了诸多积重。我皇千秋万代、丰功俊伟,自然不会效前人之过错,不若就让皇上亲自抚养教导小皇子,将来无论为帝为臣,都将不负皇上教导!”
程珺在万不得已之时,将这番话告知了皇帝。
结果皇帝一听,先是震愕,后良思许久,龙颜大悦,拍案而起,道:“言之有理!纵观前代今朝,皇子们都由后宫妇人教导出来,还没有亲由皇帝抚养的。朕便做此先例,将来我皇儿定然是人中龙凤!”
这回不仅后宫震动,连程珺自己都傻眼了。
阮小幺却似料到了一切,只笑着道:“养成经营游戏,谁不爱玩?娘娘只莫要让皇上总疲命于换尿布哄孩子一类的事儿便好了。保证比您亲自抚养小皇子的效果还好!”
程珺半信半疑。
然而阮小幺的话总是对的。
同样是皇子,大皇子来请安时,皇帝只是例行公事,问一问功课、教导几句,便让他回中宫;而每当见到乳娘抱来小皇子时,皇帝一张脸都要笑开了花,时常逗一逗、教着说几句话,可喜那孩子也乖巧,见他就笑,如今话都还不会说,就吧皇帝哄得心里头甜似蜜了。
连带着程珺,皇帝也一如既往的宠爱,看得内闱中一干后妃眼红的眼红、跳脚的跳脚。
阮小幺又做了大功一件。刷得程珺的好感度都要破表了。
“近日来皇后身子有些不好,往后一段时日内,我便不召你进宫了。怕有人说道。”程珺道:“皇上那处已说了,以你天分资质,再过几年,太医院的大人们若有人退下了。便补了你上去。”
阮小幺道:“谢过皇上、娘娘。不知皇后是什么病?”
程珺摇头道:“我却不知。兴许是如今天儿渐渐热了,她胸中烦躁吧。”
也是该烦躁,不顺心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能不生病么?
别了程珺,果真此后一段时日内,阮小幺再没接到过宫中的召请。
元泰四年夏,中宫病重,有将薨之势。
宫中的消息都是密不透风的,当阮小幺知晓这一事时,皇后死没死都还不确定了。
天热得要起了火。蝉声从打蔫儿的柳树枝叶中传来,吵得人耳中昏昏。新来的女弟子们个个汗流浃背,在院中匆匆来去,小脸儿被晒得通红。
阮小幺待遇好些,只在屋中待着。每隔几日去给弟子讲讲医经,却也被热得心烦意乱。
今年炎夏似乎特别难熬。
太医院供应的饭食也降了品质,果蔬之类缩水了一半,肉也不见多,搞得一干弟子怨声载道。
阮小幺望着外头刺眼的阳光,有些发愁,连着一个春季。阴雨绵绵,几乎有春汛之兆,然而一到了夏日,又整整一个月没下过一滴雨。这么一涝一旱,人受得了,庄稼可受不了。
要是再不下雨。恐怕今年又是个饥年了。
六月正,皇帝带着文武百官驾辇至天坛,一为祈雨、二为皇后祝祷。
可惜这一番诚心似乎没什么作用。祷告完了,雨也没下,皇后的病也没好。
皇帝心急。认定还是自己心不诚只故,再一次带着众官,决定不乘龙辇,步行至天坛向苍天祷告。
皇榜张出时,阮小幺都要笑抽了。
然而身边的叶晴湖却皱眉不语,直到两人离了告示处,他才道:“这不可能。不下雨便罢了,皇后的病断然不会还如此沉重。”
他一手拎着从街市上买回的一只活鸭,那鸭被绑了翅膀,扑腾个不停,带得一片鸭毛纷飞。他一无所觉,仍立在焦热的骄阳下,拧眉苦思,活像个俊秀的书呆子。
阮小幺拉了他一把,笑道:“宫中蝇营狗苟,尔虞我诈,今日这个病、明日那个病,总之咱们是管不着的。回去吧!”
叶晴湖却道:“这不大对劲。宫中最晦气病死一类的事,那女人身子明明已有起色了,还要装病,这不让人落井下石么?”
前几日他受皇上之召,进宫诊病,见皇后面色枯黄、神色萎顿,问过饮食住行一应,便断定是因思虑极多,又感了风寒,沉疴不愈所致,已然开了方子。皇后吃了几日,他再进宫时,瞧她面色好了许多,说话也有了神气,是痊愈之象。
阮小幺道:“你管那许多作甚?又不是你媳妇儿!”
他看了她一眼,却正色道:“我可不要她那般的做我媳妇儿。”
“嗯?”她笑看着他。
他话音一滞,忽觉有些唐突,咳了咳,别过头,道:“快回去。四伯该等得急了。”
说罢,绕过她,先往前去了。
阮小幺嘴角一弯,耸耸肩,跟着走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看似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最后却惹来了引火烧身。
七月初一,皇帝再一次带群臣去天坛求雨。
阮小幺正在太医院给弟子们讲医经。
大清早便生了些燥热。她只讲到一半,便有人匆匆闯了进来,气息不稳,边喘边拉着她出去,“李大夫、李大夫您……赶紧与奴婢走一趟!大事不好!”
阮小幺被拉得一个踉跄,恼道:“什么大事不好!?”
那说话之人竟是个侍卫打扮的少女,急急把她拽了出去,悄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