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礼,进到堂中。
郡守正张开双臂,笑迎道:“二位大人在外相候多时,下官罪过!”
阮小幺摆摆手,回头看了一眼离得远了些的那几个越人,好奇道:“那些是地方土司?”
“并不是土司。”郡守道:“是炎明教的几位护法。”
她一怔,没想到这郡守如此直言不讳,径直了当便承认了与炎明教的关系。
“炎明教?”叶晴湖开口道:“昨日我有弟子出门,尚听人提起过。听说他们有平疫良方?”
郡守点点头,叹道:“可不是!原来大人已经知晓了,今日我唤这几位护法前来,就是商谈药方之事。”
“结果如何?”他道。
几人边说边入了座,一旁那五大三粗的都尉哼了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炎明教身为宣人,竟一再推脱什么‘需纯净之人才可救赎’,一派胡言!就是不想将药方给我们而已!”
阮小幺似乎很是好奇,“原来大人还没要到方子。不过,那‘纯净之人’又是何意?”
郡守又叹了口气,说了个大概。
原来,炎明教虽广结善缘,但若寻常百姓想要入教,需得经几番考验,具体怎样,谁也不得而知,总之,只有教中承认的“纯净之人”方可。施舍汤药也一样,只有“纯净之人”才可获得。
郡守五次三番想要求取炎明教的药方,但都被他们拒绝,提及此事,也是毫无可法。
“大人何须叹气?”阮小幺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教派罢了,声势未大,连朝廷都未注重此事。大人不若直接发兵,剿平了这炎明教,药方不就到手了?”
“万万不可!”一旁都尉却大惊失色,忙道:“一来那炎明教并非为非作歹之徒。若是剿平了那处,必是伤天害理;二来……那教声明极好,发兵相剿,也没个正当由头啊!”
“如此说来。堂堂郡守与都尉大人,竟是颇为忌惮这炎明教喽?”阮小幺哼道。
那二人苦着脸,拱手道:“还望大人莫要向圣上提及此事!”
她也叹气,摆摆手。
郡守见状,商议道:“方才那几位护法走得急,并未与二位大人详谈。要不……下官再差人去唤那几位护法前来,与大人打个招呼,大人药术精通,说不准可让他们交出那药方!”
“也好。”叶晴湖点点头。
郡守当下差人再去联络那炎明教护法,阮小幺一面等。一面回厢房叫来了颜阿福。
五名女吏,只有颜阿福身份最低,所住厢房虽也是独门独户,但比之其他医吏,却是落了一大截。也没个正经下人使唤,凡事只她亲力亲为。
阮小幺将她叫来,悄声吩咐了几句。
颜阿福在太医院呆了几年,人情世故也通了不少,当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应了下。
当日黄昏,采买了一堆物事的颜阿福回了来。到了阮小幺屋中,将那些个衣物首饰、布匹珍珠都拨了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布袋子。
那布袋子有好几层,拨开一层,另有一层,最后见了底。才发现里头是一些残渣。
叶晴湖也过了来,三人围坐在一处。他轻轻拨弄了那些渣子几下,又捡起了几块放到鼻下轻嗅,回忆了片刻,却又闻了闻。微微皱了眉。
颜阿福悄声道:“这些是我跟着一个得了药的人拿到的。我偷不到那药方,只得带了些药渣回来……”
“够了。”叶晴湖道;“你药渣都捡了?”
她点点头,“那户人家把所有药渣都泼在门前,我全捡了回来。”
“真缺德……”阮小幺吐槽。
泼药渣在自家门口,存心是要让路过的人踩过,过了病气,虽说话不可信,但也够晦气的。
她也拿了一些放在鼻下闻了闻,苦而腥的气味中,不大容易分辨各种药材。
阮小幺辨别得不甚容易,一一将自己闻出的药名儿写在纸上,但似乎这发苦的气息中,掺了些别样的东西。
她将药渣各自闻过,忽见了当中一条,形状似全须的小参,被染得通体深褐,闻来却有一种微微发甜之气。
“这是什么?”她皱眉不解。
在药经全篇中,似乎并没有这种药材。
叶晴湖接过来,仔细参详了一会,“这似乎……”
他第一次对着药材露出了迷惑的神情,忽然想到什么,却又摇头,喃喃道:“这方子怎的这般奇怪……”
颜阿福对着那小参看了半晌,摇头道:“这东西不是参。这是……毒通子。”
“药经里似乎没有这东西,只不知哪一朝无名姓的古书中有过记载,”她道:“此物甚毒,常年长于湿热深山之中,茎叶小而圆状,无花,籽小,根状如参,乃毒性之最。凡此物生长之地,五毒避绕。后因山民所蓄牲畜常误食此物,暴毙之后,肉中带毒,人吃下后,一刻即死,故人见之即拔毁。如今已无多见。”
她又背了几回别的书中所述,原原本本将这毒通子之状说了出来。
阮小幺囧道:“为何我从未见过什么毒通子的记载?”
“因这毒通子早该绝迹,几百年未见,不想却又在此出现。”叶晴湖忽然出声,恍然道:“我道这药方中为何无一和缓之物,俱是些解毒甚强之药,寻常方子若如此配药,怕那吃药之人早寒泄而死。原来都是为减轻这毒通子的毒性。”
她咋舌,“这毒通子真如此之毒?”
“比马钱子可要毒的多。”他眼中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