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莫先去主院中换了一身衣袍,出来时,头发已束了起来,这才向前厅过去。阮小幺跟着鲁哈儿,到了前厅,在门外被他拦住,不让进去。
她不太甘心,还是想进去,道:“我算是殿下的婢女吧?怎的不能进去伺候着?”
鲁哈儿白了她一眼,“没有主子的吩咐,哪里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她不满,却也没办法,对着那紧闭的门上雕镂的奇花异草,“那我瞄一眼总成了吧!”
“瞄吧。”鲁哈儿爽快答应了。
前厅外除了他们,还有守卫的下人,个个往她那处瞅了一眼,又不言不语,在原地站成了门神。
她伸着脑袋,然而那房门严丝合缝,望过去便是一抹黑,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着。
“你们这门怎的质量那么好……”她轻声嘀咕,恨不得将着眼处钻开一个小孔,见一见察罕的脸。
鲁哈儿额头抽筋,将她拉回来,“别在这丢人现眼!”
她还了个白眼,“你以为在武场外头对着纳仁姐姐那样傻笑就不丢人现眼了……”
“你!……”鲁哈儿气极。
两人一来一回拌嘴半天。最后,那门自个儿便从里头开了。
两人齐齐偏过头,便见察罕与兰莫二人站在门槛里,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神色暗涌,望着他们。
阮小幺一捂嘴,眼中似划过了漫天的星辰,惊喜的神色呼之欲出,当下便想一把抱住察罕大叫,然而兰莫在后头看着她,冰冰凉凉,刹那间便似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她愣在当场,左右望了望这两人,总觉得有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
察罕朝她微微露出了个笑容,一如以往,总是让人觉得他眸中有一片让人舍不得放手的暖意。
兰莫道:“去吧。”
她不知道他话中何意,而察罕却回道:“谢殿下。”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拽着阮小幺的胳膊,头也不回往外走了。
阮小幺微张着嘴,回头敲了敲兰莫,又盯着身边的察罕,半晌才明白过来,兴奋道:“你终于来接我了!”
两人正走过一道回廊,普通的琉璃瓦顶在冬阳下朝四面八方似揉碎了细碎的光芒,一些落入到眼中,有些晃眼,一些散落到空中,似乎折射着七彩温润的颜色,覆了冬雪的草木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了一种恬然安睡的舒适,一切在阮小幺看来,都带了一种雀跃的、隐秘的喜悦。
她忍不住向他抱怨,“你不知道,我刚开始还以为你不来了,若再过几天,指不定我就想越狱了!后来皇子殿下将我提了出来,我就说他没安好心,原来是让我去留住那什么神医,可劲儿的折腾……”
察罕静静听着,又停了下来,轻触了触她的脸颊,“被人欺负了?”
“啊……?”阮小幺止住话头,又被他温暖的手指弄的一阵心猿意马,同样是干净修长的指节,那头兰莫碰她时,只让她感到心慌,而换成察罕……却不知为何让人有种脸热的感觉。
她思绪一乱,眼避开了他的视线,却贪恋他手下的温暖,不太愿意动弹,只道:“还好,欺生嘛……过段时间就好了……”
然而察罕却不如她所愿,收回了手,道:“我拜托殿下照看好你,若还有人欺负,你尽管向他说。”
她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无妨无妨,反正我也见不着他了,离得远些才好呢……”
说着说着,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面上并没有欣喜,甚至连方才见着她时的喜意也被冲淡了,只是望着她。
“什么叫你拜托殿下照看好我?”她问道。
她定定地看着他,两人之间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察罕后退了一步,站得远了些,道:“殿下恩准我今日带你出府。”
那句话在她脑海中不断回荡,然而她总似乎明白不了它的意思,最后,甩甩头,让自己冷静了一些,笑意也从脸上消散了去,她道:“你不是来带我出府的?”
“我……”
察罕似乎想说什么,原本微低着头,看着她的视线又偏转到了其他的方向,阮小幺见他拧着眉,总说不出接下来的话,然而神情却已经很明了了。
原来她到现在是白欢喜了一场。
阮小幺有些发楞,与他相对立着,一时间竟也想不出说什么话来。
慢慢的,她感觉到了一些冷意,方才那样明亮耀眼的阳光似乎也变得有些泛白,不再那样叫人安心,她看着察罕,这个高大沉默的青年,已经从少年蜕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了喉结、长了胡茬、身躯也变得更加强壮挺拔,肩膀变得更宽,足够容纳另一个人在怀中——这一切,都发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初见时,他还是个带着孩子气的少年;再见时,他已经变成了这个人,然而那双幽深的眸子中,总是若以往一般,盛着让她感到安心的暖意与笑意,让她从来不会感到陌生。
然而事实上,他们对彼此都没有那么熟悉。她不知道他的家世、他的双亲、他的朋友……想起来,其实所知甚少。
而他们不算太多的接触中,几乎有一半都是他为了她的麻烦而操心。
更可耻的是,她居然还一直把这当成了理所当然!
她杀了人,他替她求情周全,送她回程;被关到刑院中时,她竟然还埋怨他没有早点来。
如此想了一通,阮小幺突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总是显出了最自私、最任性的一面。
“真是魔怔了……”她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