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村所处郓州,向南行驶了百里地,再沿着京东西路一直走,约四五百里路程就能到达京城,可怜那驴子拉着一车人和物,吭哧吭哧,一天也不过走百里左右。
车夫赶了一天车,风尘仆仆,面有疲色,匆匆吃了东西,就去歇下了。曹氏却没什么胃口,拿着馍馍只看不吃,一个劲地唉声叹气,“这最便宜的住处,一人也要十文,咱们一大家子,再加上车夫,住一晚就好几十文钱,我光听着就心惊肉跳,这要到了京城,得花多少?”
他们住店,要的自然是最便宜的,不按房间,按人头计价,却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大屋子,左右各两溜长铺,上面放着被褥,幸而这地方荒凉,这个季节也少有人经过,他们用了不到八十文钱,却像是将这一间房都包下了似的,再没别人。
大娘他们也不在乎这被子一股臭味,拿在屋外抖了抖,又重新铺上了,整理好后,也都躺下了,明明窝在车里一整天,四肢不得伸展,本该疲惫至极,只是白家人却没一个能安安稳稳睡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被子悉悉索索的声音响了半宿。
第二日,众人早早上路了,恨不得一眨眼就到京城,再也不花钱住店。
越接近京城,越热闹,好似那一座座村子,都染上股贵气,与松山村的很不一样,五娘忘了紧张,整日扒着脑袋往外看,就是看见个赶牛车的,都新鲜地叫两声,叽叽喳喳跟家人描述,“刚刚过去那牛好大啊,比咱们村子的大多了。”
紧赶慢赶,五日后,隐隐约约看见高高城墙,一条宽敞河流将其围绕,这就是京城护龙河,明明北边有门,但一个是辽人驿路,一个是北郊御路,他们不得不围着河边绕一大圈,最后自东水门而入。
驴车缓缓前行,众人只知进了城门,外面各种嘈杂嚷声,夹杂着各种口音的吆喝,车上只五娘顺着窗户望外看,一开始还跟大家讲外面都有什么,后来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也没功夫跟大家说了。
那车夫见已算进了京城,少不得开口询问,“这位小哥,你们去京城可有落脚点?这已经进了京城,咱们接下来去哪?”
众人齐齐将目光看向白鑫,白鑫猫腰钻出来,道:“劳累问下,这京城哪里繁华?又有便宜赁房子的地方?”
车夫猛地瞪大眼睛,“你们不是来投靠亲戚?又无相熟的人,竟然敢来京城?”
白鑫摇头没说话。
“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车夫叹口气,里面的曹氏听了,忍不住更加担心。
白鑫当初选的这个车夫,就是看中他对京城熟悉,听说他一年能跑个j□j趟。
那车夫倒是个实诚人,见白鑫一家穿着寒酸,就知不是什么殷实人家,又听对方打听繁华地段,心中也猜出了一二分,大概又是想往京城捞钱的人,京城是遍地黄金,可不见得是个人都能摸着,他想了想,说:“京城有店宅务,乃朝廷所设,修建房屋,然后向百姓出租,有便宜的,也有贵的。”
曹氏一听“朝廷”二字,先吓得软了半边身子,冲外面小声喊了句,“就没有别的了吗?”
车夫微微回头,道:“别的自然有,你随便找个牙子,就能问到不少,有带花园的大宅子,有二层小楼,只不过这店宅务是朝廷所设,倒比一般人家的租价便宜。”
曹氏听闻便宜,也无话可说了。
车夫继续道:“小哥若问热闹,这京城哪里又不热闹呢?东有东的热闹,西有西的热闹,不过要属最热闹,还是朱雀门外街巷,西通新门瓦子,以南杀猪巷,毗邻州桥,街心市井,至夜尤盛,夜市直至三更方散。”
白鑫感叹不愧为京城,夜夜笙歌,纸醉金迷,于是便请车夫带他们先寻处店宅务。
车夫驾车向西行驶,七绕八绕,路过不少高墙大院,过了一座桥,河边杨柳成荫,风中夹杂着草木气息,又驶了一会,车子总算慢慢停下,车夫冲里面喊声“到了”。
白鑫率先下车,不自觉伸了伸胳膊,舒展筋骨,然后抬头一看,只见前方有处气派楼房,门梁之上架着块牌匾,上书“店宅务”三字。
车夫擦了下汗,这一到京城,人多起来,似乎连天气都变热了,“这就是店宅务,想租什么房子,里面都有。”
曹氏忍不住探出半拉身子,又快速缩回去了,这种气派的屋子,她连听都没听说过,又想到这是朝廷所设,更加不敢露面。
“娘,你们先在车上等下我,我进去打听一下。”
“你快点。”曹氏匆匆交代,似乎怕儿子这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白鑫坦然往里走,一进门,是个宽敞的大堂,摆着三套高案高椅,穿着青色公服的官员坐在高案后头,这大堂中聚着不少人,有穿着讲究的,也有打扮穷苦的,但都很安静,没人吵闹,几乎没有说话声。
白鑫等了会,然后向一位也不知什么官职的官员打听了价钱,这店宅务所出租的房屋,三六九等俱全,贵的,有那一个月就要几十贯的独立院落,便宜的,一个月六七百文的也有。
他听了这个价钱,忍不住咋舌,不过京城房租虽让人肉疼,但还是能够接受,他问了几处,最后定下了每月一贯钱五百钱的房子,交了定钱,那官员才告知地点,又拿出张印着大大官印的文书让白鑫签,这房子才算是租好了。
白鑫自店宅务出来,曹氏松了口气,忙探到门边,小声问:“如何?租到房子了吗?”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