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可以不爱他(五)
许宥谦根本没有给机会她选择甚至思考,直截了当地做了决定。钟美芝有点错愕,接着后腰就被他推了一把。她被逼着向前迈了一步,抬头就看见许宥聪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舞池里跳舞的人不算多,她跟着许宥聪的舞步,眼睛自然而然地凝视着他,以示尊重。他的舞明显没有许宥谦跳得那么好,又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默契,所以才跳得这么别扭。
一不留神,钟美芝跳错了个舞步,在他的皮鞋上留下一道显眼的痕迹。她有几分歉意,用粤语跟他说了句对不起。
她说的不是普通话,许宥聪有点惊讶地说:“我以为你不会讲粤语。”
到港已经两个月有余,钟美芝还算有语言天赋,平日肯下功夫,而她的同学又积极地为她矫正发音,现在基本上可以熟练地用粤语与人交流。她也有点惊讶,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讲粤语?”
许宥聪轻笑了声,说:“钟小姐,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罢了。”
他的目光夹杂着某些意味不明的情绪,钟美芝说不上哪里不妥,就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尽管钟美芝努力地掩饰着不自然的神色,但这一切也没有逃过许宥聪的眼睛。他看得出她对自己心存防备,于是解释说:“你不要误会,我对你一点恶意都没有。我会认识你,完全是因为看了你跟我弟弟的那段舞。小谦不喜欢面对镜头,但你却能让他破天荒地参与了节目的录制,所以我对你的印象非常深刻。”
钟美芝系出名门,兄弟间争权夺位的故事也听得不少。她并没有因他的解释而放下戒心:“你要跟我跳舞,不可能只是因为想看看我有什么特别那么简单吧?”
许宥聪并不表态,顿了一下,他说:“我只是好奇,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脑袋飞速运转,但钟美芝却发现自己并不能找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她思索了三两秒,随后说:“我们是朋友。”
对于这样含糊的答案,许宥聪并不满意:“朋友也分很多种,你指的是普通朋友,还是男女朋友?”
钟美芝垂下眼帘,说:“你好像很关心你的弟弟,你们的关系很好吗?”
听出她话中的讥讽之意,许宥聪没有动怒,他紧了紧扶在她后背的手,语气有点无奈:“家庭和睦是每一个人的愿望。”
这话说得好听,但钟美芝很明白,这样简单而美好的愿望在任何一个豪门世家都是难以实现的。金钱、权力、名利总会凌驾在亲情之上。她突然觉得意兴阑珊,连那优美的琴声也变得刺耳。
他们都不说话,两人就此陷进了怪异的沉默里。等气氛缓和了些许,许宥聪才开口:“像钟小姐这样单纯又不留心眼的人,肯定在和睦的家庭里长大的。”
钟美芝知道他话中有话,她不想费心思推敲,于是开门见山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又是一个旋转,钟美芝下意识在场内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许宥聪猛地将她拽回来,她踉跄了两步,而他则稳稳地搂住她的腰,说话时从容而淡定:“没什么,我只是想给钟小姐提个醒,不是所有衣锦食肉的人都像你活得那么简单无忧。有些人,从睁开眼的一刻就开始想方设法地算计别人,我不希望你掉进陷进里,还傻乎乎地妄想设局的人会来营救你。”
他们贴得很近,许宥聪低头就可以碰到她的脸颊。在旁人眼里,他们就像一对正说着悄悄话的情侣。
钟美芝脸上还保持着笑容,但对他的态度已经转变:“你说的有些人其实就是许宥谦吧?你连自己的弟弟都可以中伤,我就一个外人,你却给了这样的忠告,我真的受宠若惊。”
“我做人做事还是有底线的,但他没有。”许宥聪稍稍压低音量,身体往她那方靠近了些许,“你有没有想过,惹上一个没有底线的男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钟美芝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的声音很沉,像从海底深处传来那般,让人毛骨悚然。
许宥聪唇边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舞曲奏响最后一个音符,他松开钟美芝之前,临走前还像下咒般对她说:“祝你好运。”
会场内的灯光极具情调,钟美芝孤身只影地在寻觅许宥谦的踪影。找了好几分钟依旧一无所获,她又回到刚才那个角落,倚着光滑的落地玻璃门,歇了歇酸痛的小腿。
成双成对的男女在翩翩起舞,钟美芝罕见地觉得落寞,她从晚宴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找到许宥谦的手机号码就拨了过去。
隐约间,钟美芝似乎听见了不远处有轻微的手机铃声。她将手机放下,凝神静听那声响的源头。
那扇落地玻璃门原来没有关紧,钟美芝转头,这才发现露台外面似乎有个人影。她推门出去,许宥谦正捏着手机,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
切断通话,露台瞬间恢复一片安静。不过是一门之隔,场内和场外便是另一个天地。
许宥谦背靠着欧式铁艺栏杆,晚风吹起衬衫衣角,那副散漫的神情却是该死的迷人。后方是整片维港美景,他却这样的暴殄天物,看也不看一眼。
钟美芝敛起情绪,随手将门关上,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近。与他还有一步之遥,她停了下来,说:“你哥哥真不是一个好人。”
将手机收起,许宥谦用手肘撑着栏杆上。夜色如水,他的声音似乎也染上几分凉薄:“你想说什么,有其兄必有其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