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好好的谈话到了最后不欢而散,宣朗走的时候整个人脸色惨白,似是承受不住蒋阮的目光似的,连走的时候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待到了那个人府上,果如料想中一样,虽面上看着没有失态,到底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些。也不知过了许久,座上的男子才悠悠端起面前的一杯清茶,揭开杯盖浅浅酌了一口,神色沉冷如江:“本宫本想怜香惜玉,既然如此不识好歹,也不必再多迟疑了。”他眼中划过一丝残酷的冷笑:“收网。”
……
京城中这一夜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初秋时期天色总是黑的要早些,浓墨重彩的夜色中,锦英王府却是灯火通明。萧韶端坐高位上,向来清冷无波的面上少见了带了几分冷肃。
夜枫和锦一锦四都立在两边,萧韶将手里的信照例放到火苗中烧毁,火光跳跃,映照他漆黑的眸子若上等的黑宝石。
“齐四的消息不会错。”他淡道:“宣离动手了。”
“八皇子胆子也太大了,这笔交易这样凶险,也不怕引狼入室。”锦四忍不住开口,目光中含着几分鄙夷。身为锦朝帝王之子,却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拿边关数万百姓的性命如同儿戏,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和私欲,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为人不齿的。
“明日一早消息就会传到朝廷。”萧韶没有接锦四的话,伸手敲了敲桌面:“此事事关重大,真跟齐四说的一样,关老大也有凶险。”
“关将军?”锦一皱了皱眉:“主子,要不要提醒一下莫公子,八皇子这样做,太子殿下恐是有危险。”
“你去莫聪府上一趟。”萧韶站起身来,拿起长椅搭着的外裳:“我先进宫。”
……
第二日一早醒来,连翘与白芷服侍蒋阮起床,因着天气渐渐有些冷了,白芷给蒋阮挑了件八达晕春锦长衣,这才放心。用过早饭,因着院子里天气舒爽安逸,连翘照例将椅子搬到院子里,蒋阮坐在院里翻翻书,白芷和连翘就趁着天气好将书箱子里的旧书摊开来晒。
本是平日里最正常不过的举动,今日却是有些奇怪。院子里几个洒扫的宫女看向蒋阮的目光却是和平日里有些不同。平日里公主殿的下人都是懿德太后赐的,倒也规矩。今日这些宫女看蒋阮的目光却似乎含着些打量和深思,宫女遮掩的并不高明,蒋阮注意到,没有做声,不动声色的继续自己的事情。
蒋阮沉得住气,白芷和连翘却也感觉到了异样,正想寻个宫女来问话,便看见露珠一脸焦急的匆忙走过来。神色十分紧张,到了蒋阮面前便道:“姑娘,奴婢有事回禀。”
白芷会意,挥手打发了几个在院里看热闹的宫女,扶着蒋阮回屋去,待关上门后,不等蒋阮开口问,露珠就道:“姑娘,前方传来消息,与天晋国交锋,锦朝军中了埋伏,十万将士全军覆没,剩下不到三万人苦苦支撑,关将军重伤,大少爷……”她担忧的看了一眼蒋阮:“大少爷下落不明,恐是被天晋国所俘。”
蒋阮手不由得一紧,白芷和连翘也跟着面色齐齐一变。
战败回朝的结局究竟是什么不得而知,恐怕皇帝此刻是震怒的。而战场上下落不明,要么早已凶多吉少,要么为敌军所俘,回头也不过是两条结局。若是投诚,全家上下都要受到牵连,会被待做是敌国奸细全部处理。以蒋信之的性子是万万不会投诚的,那么结局也不过是受尽折磨而死罢了。
这消息既然是传回了朝廷,必是也有八分真实,不详的猜测成真,蒋阮面沉如水,一手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唇色微微发白。
“姑娘,”露珠握住蒋阮的手,有些不忍。蒋阮同蒋信之相依为命,这两兄妹的感情身边人都是有目共睹,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能牵动蒋阮心思的,蒋信之是头一个。如今蒋信之生死未卜,结局又如此扑朔迷离。蒋阮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掉。她道:“姑娘想哭就哭出来吧,憋在心里难受的是自个儿。”
蒋阮垂眸,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前生已经哭了太多次,可最后到底还是落了一个惨烈结局。此生大仇未报,有什么资格哭?
她慢慢扬起一抹笑,笑容惊心动魄的残酷,仿佛从地狱开出的恶之花,一瞬间白骨森然,携带着阴森的报复凌厉而来:“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再等待了。”
……
金銮殿上,两排大臣正吵得不可开交。
一方坚持要治蒋信之和关良翰带兵不利的罪名,另一派却是坚持主将在外,士兵前线打仗,应当安抚为上,不可令众将士寒心。
蒋信之是朝廷新贵,关良翰却是个硬骨头,朝中能为这两人说上话的人很少,大多是一些清流直臣。而坚持要治罪的人,自是那见不得人步步高升的,或有其他打算,或有顺势踩上一脚。
皇帝冷眼看着两派人争得面红脖子粗,众人争吵之下,倒也没有发现龙椅上帝王深思的眼色。片刻后,皇帝看向站在一边垂耳恭听的宣离,道:“老八,你来说说对此事的看法。”
宣离站出来,行礼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关将军与蒋副将都是为守护大锦朝的百姓,如今事情尚未清楚,暂且不可轻举妄动。不若再等一等,瞧一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八殿下,”赵光开口道:“战场可不是儿戏,八殿下等得,众将士可等不得。待真的弄清楚来龙去脉,怕到那时战局尘埃落定,再有打算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