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以来,第一次下了雨。雨水顺着房檐滴落到院中的石板上,天色阴沉的仿佛即将塌下来一般。
夏研坐在床边,端起一边的糖蒸酥酪,凑到少女面前。
“我不想吃。”蒋素素撇过头去,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里满是愤然,那张洁白如玉的脸颊自右眼下方划开一道斜斜的口子,虽然上了药,肌肉狰狞的翻出来,恰好划开了那枚血色泪痣,一眼看上去仿若修罗。
“素儿乖,吃点东西伤口才能好得快。”夏研温柔道。
蒋素素一把打翻夏研手中的瓷碗,语气激烈道:“好什么好,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哪里还能好?不如死了算了。”她说到激动处,忍不住咳了两声,本就扭曲的右脸看上去更加可怕。
夏研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你这样说是要娘心疼死不成?素儿放心,娘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不会留下一丁点痕迹。”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么?”蒋素素看着她,脸上满是失望:“若不是你出的主意,让书香引那李杨到素心苑,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都是你!都是你!”说到最后,已然目光疯狂,情绪激烈的几乎失控。
“够了!”夏研突然低喝一声,快速又小声道:“你是想要所有人都听见这事么?”
蒋素素哑了嗓子,仍旧死死盯着她。
夏研的声音陡然严厉:“收起你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你以为你这样能改变什么,要是蒋阮见到你这个样子,说不定有多高兴。你父亲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也只会失望。你要是想要报仇,就给我收起眼泪,听我的话。”
她的语气严厉,蒋素素怔了片刻,慢慢平静下来,道:“我该怎么办?”
夏研见她如此,知道蒋素素是听进她的话了,松了口气道:“你二哥如今断了一指,这事蹊跷的很。我不知道你二哥的事情是怎样,但是李杨和你的事情,与蒋阮脱不了干系。她竟将你我一起戏弄了。”
“我恨不得扒她的皮,喝她的血。”蒋素素握紧拳头,眸光阴森:“她将我害道如此地步,我不甘心!”
“李栋那家权势太大,如论如何我都不会将你送去李家,我已经给你外祖父写了信,你外祖父若是知道你与你二哥现在的模样,蒋阮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蒋素素眼睛一亮:“外祖父会为我报仇。”
“所以你现在要好好养伤,”夏研看着她,温和道:“等你伤好点,我便安排你回夏府一趟。”
夏研是永定候夏诚继室所生,当初夏诚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县主薄,是以夏研的身份并不能嫁给蒋权做正妻。谁知夏诚的嫡兄几年前因病暴毙,是以爵位落在他这个庶子身上。夏研跟着水涨船高,再加上赵眉与赵将军断了往来,夏研的身份似乎更配得上蒋权正妻这个地位。
夏诚与夏研一般,也是护短之人,若是知道一双外孙女出了此等变故,不知要用何种办法对付蒋阮了。
与蒋素素说了一会儿话,夏研才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后,夏研揉了揉额心,问道:“超儿可醒了?”
琳琅低下头道:“二少爷晌午醒的,只是醒来后大发脾气,将屋中的丫鬟都撵了出去,谁也不肯见。”
夏研深吸一口气:“走吧,我去看看他。”
阴雨绵绵的天气,阮居却是一如既往的悠闲,丝毫没有被这阴郁的天气影响一般。蒋阮站在桌前练字,白芷一边替她磨墨一边道:“姑娘这字是越发好了。”
“你又不识字,说什么好。”连翘在一边道。
白芷脸一红,嘴巴毕竟不如连翘厉害,只得讷讷低下头去:“就是瞧着好看。”
蒋阮搁下笔:“你们可想学字?”
连翘二人一听,俱是又惊又喜的看着她:“自然是想的。”
“那过几日我便挑几本简单的书,你们也学着识字吧。”跟着她,会识字总是好一些。平日里露珠在外面应付,连翘和白芷也应当在府内帮她做一些事情。
“奴婢谢谢姑娘。”两个丫鬟自然喜不自胜,对于丫鬟来说,会识字是上等人才能做的事情,蒋阮令她们识字,实在是感激不尽了。
“姑娘今日令露珠出门,去取寄放在四海钱庄的银票,这是为何?”连翘问。
蒋阮看了她一眼,这两个丫鬟,虽然忠诚,却心思过于端正,露珠早些年走南闯北,市井之中见过不好事情,是以用起来并不用顾忌。可是这两个丫鬟,却仍是不敢大用。
“你们看这雨。”蒋阮瞧着窗外:“一时下着下着,却不知何时能停了。”
“姑娘说笑,”白芷诧异道:“不过是开春一场雨,指不定明早就停了。”
“我却觉得,它不会停。”蒋阮摇头道。
上一世也是这一年,这一场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一连下了整整三个月,开春的粮食无法播种,洪涝肆虐。许多人的房子田间全被大水雨水冲垮淹没了,京城间一时多了许多流民。
她对这事记得清楚,是因为当时庄子上也遭到洪水肆虐,因为粮食紧张,张兰家的便将她的用度苛刻到近乎残酷的地步。她的屋子虽然不至于被冲垮,却永远都是潮乎乎的。而每日拖着饥肠辘辘的身子去做粗活累活,有一日差点被大水冲跑。幸亏一个做活的粗仆见了将她救上来,她永远也忘不了当时张兰家看她的眼神,充满失望,恨不得她死在水里才好。当时蒋阮以为,张兰家是嫌她占了家中粮食,所以恨不得她去死。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