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回到青禾院之时脸色还是苍白的,香橙等人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不过是去送个糕点,怎的回来这般神色?香橙并没有跟着她们一同出门,不知发生了何事也正常。
曾念薇抬眼瞥了一眼绿意,再望向香草,心中叹了一口气。香草性子太直,什么事都写在了脸上。她不能说这样的香草不好,只是,香草如此,若是没人照看,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侯府里,吃亏是必然的。
她记得,香草今年也有十五了,改日让于嬷嬷私下问问香草的意思,若是能寻个家世清白简单的人家,也不失为一门好事。想必,这也是于嬷嬷愿意看见的。
曾念薇如此想着,抬手吩咐香草下去整理箱笼了。香草心绪不稳,还是让她下去平静一下。
香草白着脸点头,她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话吞了下去,转身下去了。
自己愚笨,此刻才明白。而姑娘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她知道的,姑娘必然早已洞悉,她就不用画蛇添足了。
在香草下去之后,曾念薇视线落在案桌上的书稿上。她的字写得很不错,一手整齐的簪花小楷,端庄大气却又不失秀丽。上一世,就是如此不屑她的萧逸,也对她这一手字很是惊艳。有了前世的沉淀,加上曾念薇也没落下功课,因此她的字更是出彩不少。
如今,洁白如雪的稿纸上,整整齐齐地写着几个姓氏,其中,特意被圈出来的“魏”字,旁边细细地注列着他最近所做的每一件事。
曾念薇让南安事无巨细地查了魏敏河的所有事,细细地推敲下来,她才会得知魏敏河昨日会出现在万福楼。虽然她已经猜到那瘦长男人是她。可只有亲自跑过了一趟,她才能完全确定下来。
这人行事之大胆与嚣张,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曾念薇在思考之时。香橙与绿意便眼观鼻鼻观心地静伫一旁,纹丝未动。血红的残阳穿过薄薄的菱窗越进来。铺泄在地上,几缕顽皮的残昏染在她们身上,隐隐跃跃,仿佛两座染了金光的美人雕。
良久,曾念薇才放下手中狼毫。她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就一旁的水盆净了手,起身往外出去了。
这个时候。父亲也该下衙了。
她料得没错,才刚踏出小书房,就有婆子来报大老爷来了。
曾念薇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裙便迎了出去。
“父亲。”曾念薇施礼道。
曾启贤坐在小花厅里饮茶,见曾念薇来了。他忙放下手中的茶碗,顿时露出一个笑容。
“梅姑。”他笑道,“梅姑在练字?”
曾念薇颔首,转头示意绿意将她方才写的字拿过来。
绿意会意,很快便将曾念薇今早抄写的一篇诗词拿了过来。曾启贤对女儿越发精致秀气的字很是满意。连连称赞。
曾念薇就着他的话头说了一会便将话头引到了另一边。
“现日七月底,八月将至,眼瞧着离南山庙会约莫两月的时日。”曾念薇盯着曾启贤道,“父亲等了如此之久,可别临战失阵。丢了初衷......”
曾启贤还没等她将话说完便打断了:“梅姑!怎么这般与爹爹说话?”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南山庙会如小科举,为父又岂会因自身缘故去打扰旁人?梅姑就放心罢了。”
他原本还想着找人商榷所作文章,但女儿一心认定他此举实为作弊。对于文人学子而言,最不屑的 便是抄袭他人之意,他仔细一想,觉得女儿的话的确又几分道理,便将原本的想法按了下来。
他明明都表明态度了,可曾念薇似乎对此事尤为上心,明里暗里地总提醒他,被自己女儿再三提醒莫要作弊,曾启贤怎么想怎么别扭,同时他心里为女儿对自己的不信任有些不满。
“梅姑怎么就揪着此事不放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为父既说了不会找人商榷,那自不会反悔。难道梅姑连这也不相信为父了。”曾启贤心中想着就说了出来。
曾念薇看出父亲的窘迫,话语放得缓了下来。
“女儿自是相信父亲的,只是父亲为人易亲近,最是惜才。若是有那志同道合之人,又谈得开,女儿担心父亲一时不设防,便将话说了出来。”曾念薇觑了一眼他的脸色,斟酌道。
曾启贤听到这话神色缓了不少,他大手一扬,不以为意道:“为父又岂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为父心中自有考量。”
他似是怕曾念薇不相信他的话,想了想又道:“就拿今日来说,魏兄拿了文章来与为父商讨,为父一问,这是魏兄要在南山庙会上呈之作,便婉拒了。为此,为父还说了好些话解释。”
曾启贤说得甚不在意,曾念薇听得心中一跳。
“他拿了文章来与父亲商讨了?”曾念薇心中警惕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来,她接过曾启贤的话,状似无意道。
曾启贤点头。
“不过,既然为父晓得了此道理,自是出言婉拒了。魏兄还以为为父与他生分了,为此为此费了好一番唇舌。”他道。
曾念薇心里冷冷一下。
生分?魏敏河只怕是在试探父亲的态度吧?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他竟敢找来那等贼人。事后他虽然逃脱了,而那贼人也当即身亡,以他的性子,怕是还不能安心吧?特意以此对父亲试探一番。二来,父亲若是看了他的文章,相应的,自然也会将自己的文章分享于他。一石二鸟,果然好计谋。
还好,自己事前给父亲提了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