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开花,是指树上本来没有花,但可以借用假花点缀其上,让人真假难辨。
而眼下平生的确是连什么都分辨不了。
视线之中,密密麻麻的戟影,铺天盖地,仿若连绵绽放的彼岸之花,带着死亡的妖异之美,看得平生眼花缭乱。
一股凶戾到令人浑身战栗的浓烈杀气,淹没在那漫天绚烂的花影之中,令人无从捕捉,无从闪避!
“铛!”
平生凭着本能,右手的战刀护在了咽喉处,却被一道血红的戟影瞌得撞击在咽喉上,整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朝后倒飞出去。
身周的护卫,在那透露着妖异死亡之美的彼岸花笼罩下,浑身pēn_shè出无穷的鲜血,软软的瘫倒在地。
这就是力能扛鼎,盖压群雄的项籍,自己在他面前,脆弱的像是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孩子。
疼痛在持续的上演着,平生已然数不清身上被斩出多少的伤口,想动一动右手,却颓然的发现,整条右臂已被项籍斩下,双手被斩,此刻的自己,真正的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四周的秦军,得知平生命悬一线,再也顾不得群狼撕肉的战法,一鼓作气的朝着正中围拢过来。
然而此刻的楚军,却早已在项籍的授意下,布成最具防御力的圆阵,层层堵截,将平生和项籍牢牢的围在了最中央处。
项籍擒贼先擒王的斩首行动无疑非常的成功,冷兵器战争之中,一个取敌酋首级如同探囊取物的盖世猛将,往往能够起到颠覆性的作用!
“咳咳……”
平生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双脚不断的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奈何身体虚弱,且失去了平衡,心有余而力不足!
“怎么,还不愿放弃!”
项籍的声音和目光都很冷,就像是在看着一具死尸。
平生艰难的翻过身,以颔下抵着土地,慢慢的拱起双膝,撑着地面,先行跪倒在血泥中,而后颤颤的,却又十分坚定执着的抬起左脚,杵在地上,继而像是宁死不屈的战士,挺直了脊梁,独自傲立在这茫茫天地之间,无力却决绝的对抗着命运的不公,嘶声咆哮道:“身为战士,便是要死,也要站着死!”
“像个男人!”
项籍的声音稍稍的动容了些许,目光中也有了点滴的赞赏:“孤王成全你!”
残余的护卫飞蛾扑火般朝着项籍冲击过去,明知必死,却依旧一往无前!
四野的秦军,更是不计生死,状若癫狂的往这边拼杀过来,奈何楚军仿佛中流砥柱般无法撼动,任凭秦军如何冲杀,皆是不动如山。
鲜血不断的飞溅,残肢碎肉,如暴雨一般飞洒着,在这混乱不堪的修罗地狱中,人命真如蝼蚁般卑微脆弱,唯有灵魂深处的信念、斗志和悍勇,至死不灭!
恍惚之间,平生像是悟到了什么,像是感受到有无形的东西在身体里流窜着,致使如风中柳絮一般的躯体忽然生出了一股巍然雄浑的力量。
戟影撕破了长空,仿佛张牙舞爪的巨龙,凶猛的扑杀了过来。
平生不退反进,避开了戟刃,重重的撞击在戟杆上,于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被斩成两截的命运。
“噗……”
关键时刻,若非那股新生的力量在体表濛濛发光,形成一件土黄色的铠甲,替平生卸去了九成的巨力,平生已然被活活震死。
然而即便如此,在那沛然巨力的撞击之下,平生的五脏六腑也被轰成了碎屑,伴随着鲜血喷出了体外。
应该已经死了,可为何还能活着?
平生的双脚在地上犁出了两道深深的痕迹,只觉全身如被掏空了一般,然而神智却清晰的可怕,剧烈的痛楚像是一张蛛网,死死的裹住了他的躯体,拼命的往里勒紧,直入骨髓!
“可愿投降?”
项籍的脚步很慢,每一步迈出,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死神在平生的耳边吟诵着最后的挽歌。
“投降,投降……,哈哈……”
平生先是低低的呢喃着,而后声音逐渐变得高亢起来,昂首朝天,肆无忌惮的大笑着,似是要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男儿的血性和气节,融成一柄不朽的战刀,直刺长空:“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流不干,死不休战!”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流不干,死不休战!死不休战!”
战场上,秦军的嘶吼空前绝后的高昂,丝丝缕缕的火焰在他们身上燃烧着,那是不屈的信念,不灭的战意,熊熊的燃烧着,慢慢的朝着中央的平生聚拢而去,化作汹涌澎湃的烈焰,灼烧着这片晦暗阴冷的战场!
“很好,是个人物!”
项籍的声音带着一丝的敬意,静静的伫立在平生面前,彼此无声的凝望着。
片刻后,项籍屈指成爪,却出乎平生意料的抠向自己的眼眶,在平生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活生生的挖出自己的重瞳。
“带上孤王的眼睛!”
项籍的左手忽的往前一探,那两颗令人望而生畏的重瞳,化作两道血红的闪电,倏然射入了平生的眼眶里。
撕心裂肺的疼痛从眼眶之中蔓延开来。
平生只觉自己的眼珠在刹那之间爆碎开来,四周一片漆黑,仿佛自身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寂静,冰冷,幽暗!
片刻后,无数的烈焰滋生出一头头栩栩如生的荒古火龙,恣意的翱翔于天地之间,喷吐着恐怖绝伦的业火。
阵阵雷霆轰隆不绝的落下,大有毁天灭地的威势,各种前所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