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夜,坤宁宫。
拒后宫各色燕环肥瘦美人无数,任君王采撷,但每逢十五月圆之夜,泰正帝肯定会歇在皇后处。
皇室的家宴刚刚结束,泰正帝有些微醺,闭着眼睛、张开胳膊等着妻子给他解衣歇息,却迟迟等不来动静,醉眼看皇后,皇后正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泰正帝问道。
皇后回过神来,走到榻边低眉垂首解开泰正帝腋下的衣带,叹道:“今日晚宴上看见长子、长媳妇,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寄予厚望的长子临淄王刚刚成婚,若说自己没有想过抱孙子的事那绝对是假话,所以泰正帝说道:“你也莫要太急了,张氏身体康健,迟早会有孕的。”
皇后眉头一展,释然叹道:“也是,子孙缘急不得。”末了,话题一转,说道:“说道孩子,前几日顺平侯夫人进宫和臣妾聊了聊家常,臣妾想着她的夫婿和两个半大的儿子都在沙场,这个新年肯定过的寂寥,就赏了许多物件给她,以示天恩。”
泰正帝默然顿首,大燕国在西北和西南两线作战,军饷和各种补给流水似的往前线留去,管理钱粮的户部尚书王大人已经暗地示警:国库银子最能撑到初夏——这还不包括战后抚恤伤员和战亡者的银子,所以今年必须增加赋税以填补亏空。泰正帝深感压力,这个新年他自己也没过好,没想到休养生息十年,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在战争面前如此薄弱。
泰正帝标榜“仁义之君”,前些年河南大旱,他一口气免了五年的赋税,江南水灾,他依照各地的受灾情况,分别对赋税给与减免,万民敬仰。
可是户部叫苦不迭,这个免,那个减,国库收上来的银子自然比前些年少,但是开支却不见少,屋漏偏逢夜雨,西南和西北分别燃起战火,战争是最耗钱的老愁眉不展白了头,三年前他背着棺材去河南赈灾都不曾如此头疼。
皇后见丈夫眉头紧蹙,便出言开解道:“顺平侯夫人是带着星河和双胞胎儿子麒麟一起进宫的,那天咱们儿子和儿媳妇敲也来给臣妾请安,臣妾求孙心切,听说抱抱福缘深厚的孩童会带来孕气,就要他们小夫妻两个抱了抱麒麟,幸伙还忒沉,儿媳妇差点没抱起来呢。”
想到麒麟那两个小胖墩,泰正帝神情微微放松,说道:“顺平侯夫妇是个有子孙缘的人,四个儿子若培养好了,将来都是我朝勇将,前日军报上说,顺平侯命长子子龙做先锋,重创鞑靼中军,一人就斩杀近百余鞑子,浑身都是血,子龙相貌绝佳,以前军中戏称他是‘花木兰’,此战过后,无人敢再提此诨名,改叫他‘浴血飞龙’,真不愧当初父皇赐名子龙,还真有当年三国常胜将军赵子龙之勇猛。”
作为帝王,泰正帝更看重这个家族的政治价值。
皇后惊道:“果真?有子如此,顺平侯夫人若知道了,想必很是欣慰。”
泰正帝顿首道:“待顺平侯父子得胜回来,朕就给子龙赐婚的荣耀,衍圣公孔家女兰心蕙质,此乃天作之合。”
此胜之后,泰正帝更加坚定了顺平侯府和衍圣公赐婚的想法,作为天下读书人心中偶像的衍圣公孔家,中规中矩的扮演着绝对忠君的角色,不牵扯任何势力派系,孔家女嫁入侯府成为世子夫人,也是牵制侯府的一颗棋子。
一听泰正帝说起了儿女婚事,皇后乘机说道:“侯府子龙成婚,接下来就是长女星河了,那天顺平侯夫人进宫时,也隐晦说起此事,星河今年十一岁了,已经有人家开始试探侯夫人的意思,可是星河的身份——侯夫人不敢自专,最后总是要看皇室的意思。”
星河是泰正帝年轻时做下荒唐事的结果,今时今日,他已经不记得那个娇憨渔家女的模样。那时顾及诸位之争,他不敢认星河,此时虽已经登基,坐稳了皇位,但是念及皇家颜面,他不能认这个私生女儿,所谓“还珠格格”只能出现在后世八点档天雷电视剧里,所以星河流落在外,由皇后出面多给些赏赐,给星河做脸面,让她享受侯门嫡女般的尊宠罢了。
当年那个小女婴已经到了说亲的年龄了?说起来,这个女孩还算是他的长女。泰正帝叹道:“星河的婚事由你和顺平侯夫人商量着决定吧,最后由你或者曹太后的名义赐婚。”
既是一国之母赐婚,将来星河在婆家的日子会好过一些,子龙即将获得泰正帝的赐婚,但是星河名义上毕竟是庶出,再由泰正帝赐婚就不合适了。
“是。”皇后顿了顿,说道:“臣妾瞧着,顺平侯夫人将星河教养的极好,举止做派连有些侯门嫡女都略显不及,这女婿自然要往好里挑,只是天下之大,英才辈出,臣妾担心挑花了眼,耽误了星河,皇上何不先说个大概,比如什么样的家世、文臣还是武官等等,臣妾也好有的放矢。”
皇后今日这席话盘算了许久,有两个意思,一是利用抱麒麟之事,暗示睡莲对临淄王妃张氏和和气气,然后提及星河,肯定睡莲这些年教养流落公主的功劳,目的都是让皇上放下睡莲出席姚安及笄礼的而心生的耿介。皇后出身不显,顺平侯府是自己和临淄王最强有力的支持者,皇后不希望看见侯府因姚安之事而失去圣心。
二是皇后深知丈夫禀性,若星河嫁的好就罢了,若星河将来在娘家不如意,丈夫肯定会迁怒自己和睡莲,所以给星河选女婿之事一定要把丈夫拖进来,日后也好有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