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大的小子听茶肆里的人小声的议论厉家发生的事,一口气喝完碗里的茶,丢下两文钱,背起地上的麻布袋就朝南巷走去,这里并没有人特别的注意他,那小伙子穿着满身打补丁的衣服,手掌粗糙,一看就是做惯粗活的,在南巷,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南巷是整个福州最穷的地方!
小伙子穿过一排排木棚,对街上散发出来的臭味仿佛没有闻到般,走了半响,在巷子的最里端停下,这里连那些木棚都不如,这是一些草搭起来的小房子,小伙子要进去,还得弯下腰来。
小伙子将麻布袋扔在外面,弯身进去,就见老者闭着眼睛躺在草堆上,连忙上前,手还没有伸到,老者已经睁开眼睛。
小伙子惊喜的喊了一声,“爷爷”。
老者点点头,满脸慈祥的问道:“祥哥儿回来了,这次你们工头给你放了几天假?”
祥哥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爷爷,这次回来我就不出去了。”
老者微微皱眉,祥哥儿就解释道:“工头说最近不太平,码头上现在也没有多少人了,工头也担心家里人,正赶回去呢。”
“你们工头家里不错,又有三四个小子帮忙,哪里用得着他操心,是不是你闯祸被辞退了,拿这话哄我?”
“才没有呢,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都说厉家要拿渔村的人凑人头,工头的家就在海边,离城又远,听说工头小的时候他们村就曾经被凑过人头,这次一听说就跑回去了,想全家都移到村里来呢。”
老者眼睛一亮,努力的撑起上半身,“爷爷好久没出去了,对外面的事都不知道。你过来给爷爷说说。”
小伙子就坐到爷爷的身边,将自己听说来的都说了,虽然寥寥无几,但老者还是察觉到了什么。看着眼前懵懵懂懂的孙子,心里酸涩,这是他们老章家唯一的血脉了!
“这是有人看不过眼了……”
“爷爷说什么?”老人的声音很小,祥哥儿一时没有听清。
“没什么,好孩子,你不仅要养活你和爷爷,还要赚钱给爷爷买药吃。现在你回来了,爷爷的药怕是要断了!”
祥哥儿静默了一下,就道:“爷爷放心,孙儿明天就出去找工作,等赚了钱就能把爷爷的病治好了!”
“好,好!”老者眼里含泪,欣慰的看着孙子,良久才道:“你不用出去找工作了。爷爷还认识几个老朋友,他们手上正巧有些活计,你跟他们走就是了。”
祥哥儿有些犹豫。“我要是跟他们走了,爷爷怎么办?”
“爷爷在这里的人缘不错,邻居们会照看一下我的,你只管去,赚了钱再报答他们!”
祥哥儿拗不过爷爷,只好答应了,祥哥儿上午回到家中,只和爷爷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又被带走了,这次。老人好像很舍不得他,不仅将传家的东西给了他,还将他送到了巷子口。
小伙子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走后,他的新老板却跪下给老者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老者眼睛微红。只小声的说着:“走远点,走远点,不要再回来了!”
同行的队伍中大多都是半大的小伙子,甚至还有几岁的小娃娃,祥哥儿看着这些人有些疑惑,这样的队伍能做什么?爷爷该不会被人骗了,这些是人贩子吧?祥哥儿顿时对这伙人有些戒备。
可一路行来,这些人对这些孩子很好,对他也很好!祥哥儿越来越迷惑了。
老者转身,却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巷子里的另一处,那里聚集着几个光着膀子的渔民,见老者慢慢的踱步过来,连忙起身搀扶他,老者顺势坐到凳子上,抽了一下旱烟,良久才沙哑着嗓子道:“查查三月到四月,厉家的所有动静,特别是厉家大公子,他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要查清楚,还有附近的几个岛屿,看看有没有什么事。”
其中一个冲几个人点头,那几个人挑着担子就离开了。
老人又抽了一口旱烟,道:“想办法和蒋家搭上线,他们有达官贵人,我们有消息,只要合作……”
几人的眼中一亮,渴望的看着老者,老者眼睛微红,哽咽道:“条件就是,我们要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
几个向来铁石心肠的汉子顿时哭出声来!
老者身边为首的那个人也红了眼睛,却微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
老者敲掉烟管里面的烟,“等过几日,他们出了福建,你们就把剩下的孩子也送走,娘们们流下,动静太大会引起怀疑的!”老者硬硬心肠,抿嘴道:“留下一些,打掩护……”
几个汉子的脸上有些哀戚,但还是点头应下。
送走了所有人,老人看着天边红彤彤的晚霞,叹声道:“还是家里的晚霞好看啊!那时候整片海都是红的……”
“老爷子,您说厉家会把东西放在哪儿?蒋家能答应我们的条件吗?”就算答应了,蒋家有那个本事吗?这句话中年人没敢说出口,这是他们几十年的愿望了……
老人收回视线,“要躲过其他人的眼线,那就是外面的那几个荒岛了,蒋家和京城里的人找不到,可我们几辈子在海里讨生活的人还能找不到?蒋家不过是桥梁,还要看他们背后的人,要真是长平侯,机会就会大些!”要不是,他们这些留下的人怕是再也见不到家乡了!
……
梁宜梅给侯云平沏了一杯参茶,问道:“那些船还是没有消息吗?”
侯云平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