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略微蹙眉道:“竟是这样?我倒希望他真是哄我。因他当时指天起誓,说若是骗了我,便永世不得超生!”
廖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僵在那里半晌,忽然便流下了眼泪,道:“好,好,我便跟你说了实话吧。这孩子是你三弟邦达的。我本就想着替你过继个儿子养老。如今你三弟既有孩子,又不便养在他名下,过到你这里,不正是便宜之事?这孩子既是咱徐家的骨血,又是你自小养大的,长大了也容易亲近。你平日都是这般听话,为何此时便就不肯体谅体谅我的心呢?”
初念想起徐邦瑞那见了自己便盯着不放的猥琐模样,想到此刻若不拼命推拒,往后竟要在徐若麟的虎视眈眈之下养着那个可能是他的儿子,全身起了阵鸡皮疙瘩,心中那悲苦也不是假的,眼泪便也顺势下来了,哽咽道:“娘,这孩子既是三弟的,更不能放我名下养。三弟如今还没成亲,往后主母来了,晓得先前竟便有了儿子,还是我养的,她岂不是要怨死我?我万万不敢担这责任。”
廖氏已经听出来了,这个儿媳妇算白娶了。油盐不进,铁了心地要走,终于擦干泪,冷哼一声,道:“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司家这样的门楣,竟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我的小二儿真当命苦,京中那么多好人家的女子不娶,怎的竟会娶了你?”
初念也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所以只低着头任她责骂。廖氏骂完了,用一种看毒蛇般的目光盯着她,忽地绕过了她,往外匆匆而去。
等她身影消失在门口了,初念压下自己亦有些烦乱的心思,也低头慢慢地往自己的院去。她猜廖氏应该是去找司国太了。果然,到了晚间,老太太身边的金针亲自来叫。
初念进去司国太的屋里时,看见她正与果儿一道两对面坐在一块,在吃着碗里的香杏莲子露。
去年起徐若麟走后,果儿便一直随了司国太住。初念瞧出来了,国太先前仿似有让她帮着带的意思,但没明说,她便也装作不晓得,并未像从前那样将这事揽过来。就怕与果儿太过亲密,恐惹徐若麟误会,往后就更撇不清关系了。
果儿看见初念,笑着招手道:“二婶婶,你要吃吗?”
初念看了眼司国太,见她仍细细地吃着面前的东西,连眼角风也没扫过来,仿似自己根本不在跟前似的。便朝果儿笑着摇头道:“二婶婶刚吃过东西,肚子饱。”
果儿道:“可好吃了。说是金台园今夏在湖中荷田里采得第一拨莲子,没多少,都送了过来。炖得软软的。二婶婶,你真不吃?”
她一说到金台园荷田,初念便想起从前与徐若麟一道时发生的那件后来要了她的命的荒唐事儿,心中顿时翻涌出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还没应,司国太已经道:“果儿,她要吃的话叫丫头明儿送到她屋里去便是。”说罢拿她调羹,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果儿咽下去后,冲初念一笑。
初念见司国太说话口气虽稍与平日不同,但还有心情吃东西,先便略微松了口气。于是默默站一边,与宋氏、金针、玉箸等一道服侍。屋里一时只听到勺碗轻碰的清脆瓷音。等完了,司国太喝了茶,最后拿帕子慢条斯理抹了嘴,叫宋氏带了果儿先回房,把屋里剩下的人也都撵了,只剩她和初念了,这才靠坐在一张贵妃榻上,道:“今日这是怎么了。你婆婆发了狠地到了我这儿,把你说了一通。说你不肯替小二儿守,想着要归宗?”
初念应了是。
老太太道:“怎么想的,你这是?跟我说说。”
初念到了贵妃榻前,跪在她脚下:“今日太太找了我,说要过继个孩子过来……”把经过拣要紧的说了一遍,道,“太太的意思,是让我就这么养着三弟的那孩子替邦达守着。我没应。”
司国太盯着她,神色里瞧不出什么多余情绪,片刻后,只问道:“为什么?”
初念道:“一来,我觉着这事实在夹缠不清。二来,诚如我先前对太太说过的那样,本就不想这一辈子就这么守在这里。我想归宗。”
她说完了,迎上对面老太太的目光。
初念看出来了,老太太的目光里,除了有与廖氏一样的惊诧与不可置信,仿佛还有一种别的她也说不出来的什么难言情绪。
“祖母,”她深深吸了口气,道,“我晓得我动了这念头,便是错,更叫祖母难为。也没脸求祖母什么,只盼你勿要因我不孝而气到了身子。”
难捱的一阵沉默之后,司国太忽然道:“行了,你也别在我跟前说这种话了。我只是奇怪,自小二儿没了后,你怎的连性子都变了……”再沉吟片刻,长长叹了口气道,“你既自己有这想法了,我又怎能强行要你守在徐家?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也不是没有后悔。从前不该替你订这样一门亲事。我老了,便是受些气也没什么,不过被人在背后埋怨几句而已。你却不一样,才这样的年纪,叫你便守到老死,确实于心不忍。先前你婆婆过来说了这事后,我便差人送了封信给我兄弟,刚得了回话……”
她停了下来,望着初念的一双眼睛蓦然现出一抹炯炯。
“初念,你老实说,你不欲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