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叹气,默了好半晌,才点头同意:“也罢。沈老夫人位尊,是孩子外祖母,如果她非要插手婚事,咱们也不好太违背她的意思。倒不如由我出面,算是给沈家几分颜面吧。”
他话说得含蓄,可二夫人已明白他的意思了。
第二日,二老爷命人去沈家递上拜帖,侯爷亲自见了他,两人好一番叙话。
回来后,又叫了六老爷前去,只说齐悦瓷姐弟二人的亲事,切不能贸然相许,必要和沈家商议了,再送信去会稽,方好作准。
六老爷很是诧异,只他本懒得搭理这些闲事,亦没生出别的心思,倒爽快的应下了。
如此一来,二老爷才把心放下,择了九月十八这日启程,七少爷恰好能赶在上任前到达枣阳。
是日,万里无云,一派碧蓝。
天气微微发凉,树叶渐渐转黄,大家都添上了夹袄。
六老爷亲自将族人送出南门,一路到了十里坡,方才依依惜别。大家先坐车,到了通州地带,再改换船。
此番回去,除了齐家族里人,还有大姑奶奶的夫君。而田老爷几口,却要在京城住些日子,是以不曾同归,与六老爷一起送了人赶回城里。
话说五少爷自从去了榆城后,遣人送过两次信来,自己却迟迟未归。连六少爷大婚之喜,都不及回来,六夫人是日盼夜盼。
而徐氏,临近产期,原本焦虑的心情越发急躁,每日里不思饮食、寤寐难宁。
这夜,是齐氏族人离去的第三日。黄昏时分,天边略略飘了几点细雨。
昏暗的烛火落在窗檐下,伴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显得分外寂寥与冷清。
“少奶奶,小心雨打湿了衣衫,咱们还是进屋去吧。”雅杏打着纸伞,一手扶住徐氏宽大的腰,柔声劝道。
徐氏扶着门框,望着天际的一片漆黑,喃喃道:“这般大雨,也不知大爷到了何处,可有避雨的地方?”
她容色发白,因怀孕而稍稍丰腴的身子瞧着极重,彷佛随时都会倒下。
雅杏见她不动,不敢强搀着她回屋,笑道:“奶奶又多操心了。大爷时常在外头走动,还能不理会这些,怕是都歇了吧。”
“如你所说便是最好了。”她的笑容,似含着无限柔情与幽怨。
直到肯定五少爷今晚是不可能回来了,她才艰难地转身,搭着雅杏的肩膀慢慢往里走。
方才在门口站着,偶尔被风吹来的雨丝打在她绣鞋上,这回一走动,那轻薄的水珠轻轻滑动。
她脚下一凉,却有几分站不稳,忙得用力扶住雅杏,可是人还是不受控制地向前滑。
雅杏吓得脸色大白,尖叫一声,拼尽全力抱住她的腰。两人到底稳不住,跌在了地上,好在雅杏死死抱着她,总算没有摔得太厉害,只是渐渐坐到了地上。
别的丫鬟听到叫声,都匆匆赶来了。一见这番光景,无不变色,慌忙上前合力抱起徐氏,谁知却听徐氏一声闷叫:“别……痛,肚子……好痛!”
这一下,众人无不慌了手脚。
再看徐氏,莹白的双颊上滑过水珠,不知是汗还是泪,嘴唇抿得紧紧的,眉峰纠结在一处。双手胡乱抓着衣衫,纤瘦的手上青筋暴起,在橘黄的烛光下,出人意料得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