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不知他性情,只是像咱们老爷那样的,那是世间少有的男儿。当然。老奴不是要夫人一味忍气吞声,而是你们相处时日短。凡事让着些,不可轻易置气,反气坏了自己身子。”
这个世道,从来对女子不公平。
沈妈妈太清楚这点,也太了解自家小姐的个性。
从小金尊玉贵养大的。只有她挑拣别人的份,没受过什么大委屈,连六老爷夫妻两口子惹恼了她,她也照样还回去。若那国公爷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这日子,难过。
齐悦瓷心中一紧,这几日。邵槿的温和,几乎让她懈怠了。
她打小到大熟悉的男性,齐家的自不必说了,无论内里如何,表面上皆是温润如玉翩翩有礼的。舅舅家的。大舅二舅接触得少,三舅是个聪明有趣之人,待她极好,几位表哥对她是以谦让为主。
而邵槿,分明不是那样的人。
尽管他锋芒内敛。尽管他平静无波,可他。根本是一头蛰伏的狼,绝不是绵羊……她差点在他绵羊般的攻势下,忘了他本质。
她惊出一身冷汗。
猛然忆起初遇时,他锐利的冷酷的回眸,在瑞庄时,他不顾她意愿要娶她,围场时他的咄咄逼人。甚至,他们的婚姻,都不是基于你情我愿的。
沈妈妈浑然不知她的话起了这样的作用,看她静默不语,只当她是听进去了。
不由继续道:“夫人,咱们做女人的,不单单要料理家事、孝顺长辈、抚育子女,对于夫君的生活,也要经心。”她把生活两个字咬得极重,深深暗示齐悦瓷。
“妈妈是指……”她一旦清醒过来,反应便快了许多。
沈妈妈轻轻点点头,委婉说道:“或许夫人心中不愿,奈何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不是咱们一己之力能够改变的。
夫人能做的,不过是牢牢掌握住那些人,要谁不要谁都由夫人说了算,谁得宠谁不得宠全凭夫人心意,你要她们生她们才有希望生下来,是男是女更得拿捏住了……
谁胆敢违背夫人的意愿,夫人自可以随意修理她,或打或卖。”这是最残酷的后宅女子生存法则。
连种田为生的农夫一日发了笔小财,都要纳个小的回家,何况是尊贵万人之上的国公爷。越是防着他,越是得不到的,他才越动心;你肯把全天下最美的女子都摆他眼前,他有一日也会看厌的……
齐悦瓷是这个时代的人,在她不曾爱上邵槿之时,做这些对她而言并不难。
她想要的,无非是保住在邵家独一无二的地位,为弟弟提供坚定的后盾,为她将来的孩子,赢得一切尊重。
“妈妈,我懂了。”她淡淡而笑,缓缓啜了一口茶。
看着她完美的笑容,沈妈妈却私下难过,当日五夫人能获得五老爷的真心敬重,曾付出过多少旁人看不见的辛酸……夫人,才刚刚开始而已。
五夫人曾有过一句话,如果想要他敬你爱你,你先得自尊自爱。对他好,对他笑,容忍他的缺陷,照料好他看重的每一个人,包括他的妾室,与他共同承担家族的责任,唯一要保留的,便是你的本心。
连他的左拥右抱都能含笑面对,世上又有什么能够打到你!
五夫人说,这是太夫人教会她的。
太夫人看不破,早早离世。五夫人反其道而行之,即使出嫁十年后才生下儿子,她的后院,也没有一个庶子庶女的存在。
小姐那么聪慧,一定能够明白。
………………
黄昏的时候,西边黑压压的,屋里提前掌了灯。
“……那咱们就定初六这日请酒。每年都有定例在那,我思想着,过些日子,你也该把事情接过去了,不如先把请酒的事交给你,借此熟悉一下府中的环境行事。你看这样可好?”
橘黄的灯光照在叶老夫人保养甚好的脸上,一点不显她老态,只是眼角似乎更狭长了些,看着觉得精明。
她一面把手炉递给侍立在身后的嫣然。
手炉不甚热了,嫣然忙转身去换炭。
齐悦瓷眉心一蹙,不防她突然提起这个事。
这是什么意思?她连府里的人都没认清,居然令她打理正月请酒这么要紧的大事,哪家的婆婆教儿媳妇管家,会是这样一个开始?
她不得不佩服叶老夫人的敢想敢做,老谋深算呢。
离请酒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便是一切有旧例可循,也太着急了些,分明是要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这番,她若把请酒搞砸了,不说别的妯娌们笑话,光是下人背后的指指点点,唾沫星子能淹死她,日后等她真正理家,还有谁服她?
果真是她的好婆婆呢,才能想出这样的好计策。
“其实,我思量着有老太太在,事事替我们操持停当,正好多偷几年懒。”她略带恭谨的笑,嗓音柔美舒缓,“却被爷狠狠训了几句,怪我为人子媳者,不知孝顺长辈,为长辈分忧,反带累长辈操心劳累,岂是为人子媳之道?
后来,我是又愧又悔。
既然老太太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虽不通,也愿意勉力一试,好让老太太多多休养。左右不懂的时候,有老太太指点着,想必不会闹出什么大差错来。”
她笑吟吟坐在玫瑰椅上,似对叶老夫人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