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
“老夫四十来岁,才得中举人。”
“哦,还是位前辈,失敬了。”
说是失敬,李佥事的脸上没有一点敬意,一个四十多岁才中举的人,有什么大出息?国朝官员,虽然五十中进士甚至六十中进士的都有,不过想在官场上有所成就,那就晚了。
当然,在应答的同时,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觉也是浮现在心头。[
“呵呵,中举之后,老夫转年就进京会试了,好歹这一次老天给面子,没叫老夫受什么挫磨,不中会试得中,殿试也中了。”
“原来是老前辈!”
这一次李佥事的脸上神色变的凝重了,这老头虽然中年中举,不过现在看起来八十都快有了,按官场科场的规矩,一场之前中的进士就是后来者的前辈,三场之前就是老前辈,眼前这老头怕是十来场也有了,这一点尊重还是必须要给的,不然的话,人家的同年听到了必定大不开心,就算这老头致仕多年,难道门生故吏也一个没有?
在官场,树敌最为不智,因为得罪一个,可能就惹翻一窝。
当然,与此同时,李佥事心里的不安感觉就是越来越强烈了。
“不敢不敢,呵呵,侥幸罢了。”
“未知老前辈位在?”
“侥幸在一甲第二。”
这一句话,犹如炸雷一般在李佥事的脑海中响了起来,并且是连串的,不停止的,毫不留情的在他脑海中炸响起来。
他的二甲第十七已经是科场中的高名次了,明朝规矩,官员见面就要探底,先问科名,然后才问官职,科名是问哪一科,在前的是前辈,然后再问名次,如果科名在前,名次也在优,就算官职落后,一样可以上座。
这就是规矩,打不破的规矩。
一甲头名,状元。第二,榜眼。第三,探花。
每一科的状元都留下得中的文章和名字,百年之后,提起大明各科的头名状元,仍然是有不少人能背的出来,并且津津乐道。榜眼虽然弱一些,但说出来怪,状元当上阁老大官的凤毛麟角,可能状元都是把精力用在学术上了,但榜眼和探花,却是出了不少阁老和尚书级别的大官。
万历年间有榜眼有多少,现在仍然在世上的有多少,不必多想,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李佥事现在才明白自己的不安感在哪里了。眼前这个老人,虽然须发如银,但“铁面剑眉,须鬓戟张”的特点,岂不是仍然保留着?
“大约李大人已经知道老夫是谁了吧?”孙承宗掀开自己下巴上的长须,呵呵笑道:“然后就是十年翰林,蒙光宗皇帝不弃,叫老夫侍读讲学,然后又是教了一个皇帝学生,老夫此生,曾两为帝师,也真是侥幸,惭愧啊。”
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就是曾任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辽东经略,并且被授给少师的两代帝师,眼前的李佥事已经撩起衣袍下摆跪了下去,在他身后,所有刚刚出口侮辱孙承宗的随从们都是目瞪口呆,不少人张大了嘴巴,犹如一只只雨天被雷劈过了的蛤蟆,一时间,都是呆滞住了。
“叩见阁老,请阁老恕下官不恭之罪!”
哪怕李佥事再有傲气,在孙承宗这样的名臣儒臣面前,仍然没有他保留丝毫傲气的可能……两者的地位,实在是相差的太远太远太远了![
“请起,请起。”
孙承宗情绪倒是很好的样子,微笑着道:“不知者不为罪,老夫也是聊发少年狂,与李大人相戏耳,但请勿怪。”
“不敢,阁老言重了。”
“不说此事。”孙承宗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与君相戏,不过是劝阻汝不要着急。张守仁少年心性,适才离去确为无礼。不过老夫在此,可保他不是有意冷淡和无礼,你既然远途而来,何必盛气离开?岂不有失来意,为官者,当以大局为重,适才你自言之,现在老夫再说一次,请务必牢记。”
换了别人,就算是颜齐祖这个山东巡抚当面这么说话,李佥事也是能拂袖而去,但孙承宗这么说话,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
这就是牌子大,资格老的好处。
“好吧,既然阁老这么说,下官就在此等候便是了。”
虽然并不是那么服气,但李佥事的心气好多了。堂堂前帝师阁老都在这里挨冻喝风,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至于孙承宗为什么在此,一想也明白了,首先孙承宗对武将不仅没有以文制武的那种骨子里的傲气,相反,老孙头是文官大佬里最支持武将的一个。
他是提议“重将权”,反对“将从中御”,其□□观点就是:“今天下当重将权,择一沉雄有主略者,授之节钺,得自辟置偏裨以下,勿使文吏用小见沾沾陵其上。”
这说法,简直就是振聋发聩,也是张守仁最佩服老孙头的地方。
按老头的说法,当时的明军就是“兵多不练,饷多不核,以将用兵而以文官招练,以将临阵,而以言语官指发,以武略边,而且增置文官于幕府,以边任经、抚,而日问战守于朝……”
就是说,不练兵,不核饷,文官在朝对边事根本不懂,但却喜欢指手划脚,以小见陵于边将之上而沾沾自喜。
很多文官,翻了几本兵书,就以为自己心有韬略,武将打不好是因为武将胆怯,士兵怕死,反正他的指挥是一定正确的,明朝的体制,文官指挥,太监负责后勤,好比一辆马车,拉车的马,就是武将。
平时受管制,受气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