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阿逊功夫了得,远远的掷了一匹白练过去,好歹保住老爷子一条性命。
只是彼时老爷子中毒已深,又遭此重创,终至卧床不起,甚至虽是服食了解毒圣药冰晶雪莲,再结合阿逊出神入化的金针之术,也不过让毒性暂时压制——
虽是不至于立即丧命,却是让整个人宛若身处地狱之中,甚至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痛不欲生。
这样每日里宛若地狱中的日子寻常人怕是早就承受不住自寻死路了,老爷子却是一直撑着——
于阿逊而言,跌跌撞撞长到这么大,几乎从没有得到过来自长辈的呵护疼宠并指导,做生意也好,战场厮杀也罢,阿逊所凭借的完全都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对亲人的爱。
也因此,一直到睁开眼又活过来,老爷子才知道,自己那一跳,给这个孙子造成多大的伤害。活到这么大,老爷子并不觉得就是现在死了有什么亏本的,只是,死之前还有一件事做,那就是,补给孙子曾经缺失的那份来自于长辈的爱,把阿逊成长过程中缺失的属于长辈引导的那一环给补上。
这一撑,就是两年。而现在,老爷子怕是,撑不下去了。
“祖父——”阿逊俯身,趴在安云烈的耳边轻轻叫了声。床上的人却并没有半点儿反应。
“祖父——”霁云也轻声道。安云烈素日里虽是威严厚重,却偏是和霁云处的好,每每霁云来时,倒是比阿逊这个孙子还受欢迎,这会儿看老爷子这般情形,瞬时红了眼圈。却又想起方才答应了什么,只得把满满的酸涩又勉强咽了回去。
“祖父,云儿来了,云儿见过祖父——”
下一刻脸色忽然一变,身子也险些栽倒。
“云儿——”阿逊惊得脸都白了,忙一把扶住,却见霁云头上已是布了一层豆大的冷汗。
“阿逊——”霁云抓住阿逊的衣襟,用的力气太大了,指关节都有些发白,“我,肚子疼——”
“姑爷——”青荇之前被嘱咐的次数多了,这会儿立时反应过来,“公主怕是,要生了——”
一语未落,眼前影子一晃,再抬头看去,却见阿逊已经抱着霁云飞身门外,忙跟着撒丫子就往外跑。
容文翰第一个得到消息,轿子也等不及坐,直接抢了下人的马,骑上就往安府狂奔而来,直吓得后面的一干侍卫魂儿都飞了,忙跌跌撞撞的在后面紧随而至。
很快傅青轩傅青川兄弟,连带着楚昭都从皇宫赶了来,还未进院子,便听见房间里的霁云阵阵惨痛的呼声。却是不见阿逊的影子。
“阿逊呢?”傅青轩先就红了眼——云儿在给他生孩子,这个臭小子跑哪儿去了?
话音一落,就见阿逊喝醉了酒般白着一张脸同手同脚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傅青川气的抬脚就踢了过去,楚昭贵为一国之君,明显不好动手撸袖子,瞧着阿逊的神情却也不善至极。
倒是容文翰摆了摆手:
“安公知道了?”
阿逊红着眼睛点头——方才祖父突然醒来,李昉言说,怕是回光返照,自己跑过去,老爷子已是知道了霁云要生产的消息,愣是不许自己守在身旁。
“你呆在这里——”楚昭道,又看向傅青川,“青川,我们去陪着安公。”
“我和你们一起。”容文翰看了一眼霁云的房间,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毕竟是初次生产,霁云这一胎生的委实惊险,竟是直到第二天拂晓,产房里都没有一点消息,瞧着那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别说傅青轩,便是阿逊这个上惯了沙场的一代战神都六神无主吓得脸白的和纸一般。
甚至直到一声嘹亮的啼哭响起,两个邋邋遢遢在外面守了一夜的男人猛的站起,又一起跌坐在地。
“妹夫——”说话的是傅青轩的妻子李楚楚,手里正抱着一个襁褓,脸上也稀里哗啦的糊满了眼泪,“妹子生了个男娃,说让你快抱去给老公爷看——”
阿逊一把接过襁褓,入目正是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明明瞧着丑的紧,阿逊的眼泪却还是流了下来,下一刻深深的瞧了瞧产房,转身就往安云烈的房间而去。
刚来至院外,便听见李楚楚惊悚的叫声:
“什么,妹子肚子里还有一个娃?”
正奔跑着的阿逊脚下一踉跄,好险没摔倒。却还是一咬牙,抱着襁褓飞奔而去。
待来至主院,容文翰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抖着手接过襁褓,转身就往安云烈房间而来:
“安公,安公,安家后继有人了——”
正无力躺在床上的安云烈一下睁开眼来,本是浑浊的眼睛这会儿却亮的吓人。
“安公——”容文翰把婴儿托到安云烈眼前,“看一眼吧,这是你的重孙子啊,要继承安家的重孙啊,你好歹,给孩子起个名字——”
安云烈眼睛猛的上移,似是不敢相信容文翰的话,两滴大大的眼泪忽然顺着眼角流下:
“承志,安,承志——”
言毕嘴角露出一缕笑容,安然闭上眼睛。
同一时间,李楚楚的声音再次响起:
“相公,妹子这次生了个女娃,一个,好漂亮的女娃——”
十二年后。京城,曲江苑。
新科状元周子安步出宫门,不觉擦了把头上的冷汗——虽自信才高八斗,胸有锦绣,可也耐不住那么多人拷问啊。
你说丞相大人傅青川考究自己的学识也就罢了,怎么连皇上和大楚武将第一人安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