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妍,她曾经很欣赏,可现在的欣赏却隐含了一股强烈的怨恨。她很强势,就决不允许有人比她更强,何况沈妍跟她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沈妍聪明颖慧,又有多重不尊贵却更让人重视的身份,也配得上沐元澈。但她反对沐元澈和沈妍的亲事,反对没有令人信服的理由,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排斥。
“娘,我要是不想让你左右我的亲事呢?你是不是还要逼我引剑自裁、直到我死去为止?”沐元澈声音平缓,面色平缓,心里饱含透顶的失望,苍白且灰败。
慧宁公主咬牙切齿,恨声说:“好,你要是不想血流成河,你就……”
老程飞身挥手,“啪”的一声脆响,慧宁公主的话嘎然而止,脸庞印下五道血红的指印。她站立不稳,颓然倒地,碰到受伤的腿,不由惊叫出声。
上位者手握臣民的荣辱性命,血流成河只是他们的一句话,却能成为别人一生一世甚至关连几代人的痛楚。这一点,老程有切身体会,更异常愤恨。
仆从见慧宁公主挨了打,牵动了旧伤,赶紧围上来,七手八脚扶起她。诸多侍卫包围了老程,拨刀相向,准备围攻老程,将他擒拿治罪。
沐元澈摇头苦笑,神情凄然,慢步走到慧宁公主跟前,长叹说:“娘,若真因为我和妍儿的事弄得血流成河,不管你是否相信,我和你之间都会你死我活。”
“你、你……”慧宁公主忽然感觉自己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一样,头阵阵眩昏。她没想到她舍命生下的儿子、她疼入骨头的儿子有一天会跟她说出你死我活。她是一个有身份、有体面的母亲,她想为儿子的亲事做主,她错了吗?
她想让儿子屈服顺从,哪怕是暂时的,或者提出条件交换,她都会考虑。可沐元澈没有,他的态度绝然坚定,绝不动摇,这令慧宁公主一时无所适从。
“让开――”沐元澈一声厉呵,统率千军万马的气势浑然而生。
侍卫手中的刀剑颤了颤,不由自主就给沐元澈让开了路,也放走了老程。
沐元澈和老程回胜战伯府,一路走来,父子相对无言,互看一眼,一声长叹。
“爹,我该怎么办?娘……”沐元澈很为难,很无奈,不禁轻声哽咽。
“别理她,你娘是个很强硬、很固执的人,高高在上,总想掌控别人。有时候她知道自己不对,心里认输,嘴上却不肯退让半步。你先让她冷静几天,好好想想,她不是一意孤行的蠢人,知道权衡取舍,会做出对她更有利的选择。”老程几句话就点透了慧宁公主的脾气性情,显然对她了解得极为清楚。
沐元澈点点头,“我先搬到映梅轩去住一段日子,我也该冷静下来想想了。”
“也好。”
老程没再说什么,他了解慧宁公主,也清楚沐元澈的脾气。今天,他们母子摊牌也是扛到了紧要关头,两个强硬的人谁也不肯退让一步,才闹成这样。事情不可能僵到这里,总会向前发展,只是此时此事需要一个转折。
回到院子,沐元澈让沐功沐成收拾随身物品,要搬到映梅轩去住。主仆三人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刚走出院门,就见一个面容清秀的丫头袅袅婷婷走来。
胜战伯府除了小厮侍卫,就是婆子媳妇,从来没有年轻女孩当差。沐元澈一看来人,就知道是庞玉嫣的丫头,脸庞顿时笼罩寒霜,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慧宁公主要给他娶妻,沈承荣直接给他纳妾,两人妇唱夫随,谁也不顾及他的感受,更没人问他是否愿意。以前,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慧宁公主闹得母子反目。那时候,也没有一件事会象亲事一样涉及到他强烈喜好爱憎。
他立身名门公子之列,闲瑕之余,也常和至交好友谈话风月。庞玉嫣以才高貌美名满京城,他早有耳闻,和他的好友不同,他对庞玉嫣没兴趣。今天回到京城,听说庞玉嫣成了他的贵妾,是沈承荣做主所纳,他并不吃惊。象沈承荣这种人,无论做出何种龌龊卑微之事,似乎都理所当然,这就是本性所至。
“奴婢白草见过伯爷,伯爷万安。”
沐元澈轻哼一声,脸上挤出几丝笑容,“白草?这名字好听,谁给你取的?”
“回伯爷,是我家姑娘。”白草见沐元澈面带笑容,似乎对她很感兴趣,但她不敢逾矩,赶紧引开话题,“我家姑娘才貌双全,这偌大的京城恐怕……”
“停。”沐元澈打断白草的话,问:“白草,你知道你现在的语气象什么吗?”
白草一怔,赶紧施礼,“奴婢愚钝,请伯爷提点。”
沐元澈恶作剧一笑,脸上堆满嘲弄,“你象刚入行的老鸨,以自夸的言辞在推售你家的姑娘。可惜,你认错了人,我从不入烟花地,也不会去找你家姑娘。”
沐功沐成互相眨眼,好象在说你不入烟花地,怎么对老鸨的言辞这么熟悉。
“伯爷,奴婢……”白草见沐元澈要走,就想跟上,被沐功沐成挡住了。
沐元澈转过身,面色隐沉,声音寒涩,说:“转告你家姑娘,就说我现在没时间理会她,让她消停些。我与锦乡侯世子同殿为臣,会顾及最起码的情面,只要她老老实实呆着,我暂时没时间理她。告戒她少用小把戏、少耍小聪明,若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惹急了我,可别怪我把你们主仆都送到烟花巷。”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走吧!”沐元澈丢下一句,大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