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看明白了许涵正的眼色,知道许涵正有事不方便让外人知道,而这事儿还关乎小二媳妇,老夫人自然不会慢待,寻了个借口就让身边的人都退下了,之后才开口问询:“许先生,有甚需要只管开口说便是。”
许涵正犹豫了一会儿,仍不知如何开口,他虽然自诩文采fēng_liú,但是这说话不比做文章,不是文采好就行的。老夫人再三崔问下,他才含含糊糊地说:“世人都以‘牝鸡司晨’来讽刺女代子职……”许涵正本是想说的婉转些,但是话一出口他就发现了不妥,老夫人先夫早逝,家里家外都是她一人撑起来的,他这话说的有讽刺老夫人之嫌,连忙起身告罪,“涵正并无它意,还请老夫人宽恕涵正言语无状之罪!”
老夫人隐隐约约察觉了许涵正要说的话中的含义,遂顾不得追究许涵正说话不得体,只让许涵正把话说清楚。许涵正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牝鸡司不得晨,公鸡自然也生不了……蛋……”
“你是说……”老夫人不自觉地站起身,眼光灼灼地盯着许涵正,之前刻意隐藏起来的、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气势外放让许涵正压力颇大,艰难地点点头。
心中的想法被证实,老夫人跌坐在椅子上,“果然是我老张家杀孽太重,遭到报应了吗?”
“老夫人此言差矣,若是胡虏不存侵占之心,张家诸位先人怎会大开杀戒,张家时代忠勇,抗击胡虏,护佑我朝万千百姓,怎可说是杀孽?”自知自己的言语对老夫人刺激太过,让老夫人想左了,许涵正连忙起身劝导。
“我以为,我以为,那个孩子是个好的,我家小二是个有福的……谁曾想……”老夫人握紧拳头,心底不知是悔恨给小孙子找了这么一门亲事,还是憎恨屈羽骗了她。
“老夫人,这内宅之事,涵正本不应该多言,只是这事儿既然是涵正发现的,涵正有几句不当的言语,还望老夫人听取一二。”许涵正见老夫人点了头,才继续说:“此子身世或是编造,但身上旧伤是真,想来可能真如老夫人所说,是个苦命的孩子,这番伪装成女子嫁进府里许是有苦衷的。加之,老夫人说这孩子的‘亲戚’是个见钱眼开的,许嫁进府里不是这孩子的本意,只是反抗不得而已。再说,此子入府以来上孝祖母,下护子侄,若是出自本意,大抵也是心中有愧吧。不论如何,此时还有不少人还盯着张家,还请老夫人为韶儿多做打算,万勿因一时之气为张家招来祸事……”
许涵正越说自己越觉得不是个味儿,事儿是他捅出来的,现在反而要人家装不知道……只是他不认得猪八戒,否则必引为知己,同样的里外不是人啊!
老夫人萎顿了不少,“依照许先生之见,该当如何才好?”
许先生也没了主意,二人对坐半晌,“不若让涵正先去问问,问出他有何苦衷再商议下一步如何?”
老夫人终究是一介妇人,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的主意,“也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屈羽一睁眼看到的不是秋霜而是许先生,刚刚醒来的迷糊立刻褪去,心下一惊,知道自己一直死守的秘密保不住了。
屈羽撑着大病之后的虚软身体坐起来,清清嗓子,“多谢先生搭救之恩。”
“举手之劳,除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许先生最近深刻认识到自己不懂如何说话,所以干脆也不弯弯绕,开门见山地问。
屈羽摇摇头,“奶奶很伤心吧?伤害依然造成,再多的解释都是狡辩,我听凭奶奶发落。”
“你既然叫老夫人一声奶奶,就是对老夫人还有几分感情的,既然如此,你怎地忍心伤害一位老人家?”许先生埋怨了几句,“老夫人也不是绝情之人,你说吧,冒充女子,嫁进张家究竟有何目的?你图谋的是什么?”
屈羽苦笑一声,“许先生在张家也住了一些日子了,这个家还有什么可以让我图谋的?银钱?我掌管张家庶务多日,窃取银钱远走高飞并不难的。”
“那你为何……”这也是许先生疑惑的地方。若是要钱,他有的是机会,可是他没有,反而真的把自己当做张家媳妇一般,对张家上下都很好。
“老夫人想必不愿意再看见我了,劳烦许先生给老夫人带句话,嫁进张家本非我所愿,欺瞒她老人家亦非我所欲,然木已成舟,我愿任凭老夫人发落。老夫人对我的疼爱,来世当结草衔环以报。”知道秘密被发现之后,屈羽竟然隐隐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不论是老夫人还是已经故去的大嫂对他都很好,欺瞒她们屈羽满心都是愧疚。不过,在张家这些日子是他过的最幸福的一段时日了。
“你说你不想骗老婆子,那就跟我说清楚,究竟为何会嫁进张家的?”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老夫人抬脚进来。
“奶……老夫人……”屈羽见老夫人进来,立刻要起身,却被老夫人身边的婆子按住了。老夫人冷着一张脸,把婆子丫鬟都打发出去,“说!”
屈羽别无他法,只得将自己的经历大略说了说,只是在说到出身的略作修饰,说自己是一位制香师傅的徒弟,后来师傅病逝,自己为替师傅还债被卖入南馆。
“秦家的婆娘好恶毒的心肠!”老夫人怒拍茶几,“那成亲之后你为何不向我禀明?”
“我,害怕,还有,我不想再回秦家也不想再被卖了……”屈羽低下头,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忍不住鼻子有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