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
长公主也纳闷,不过三皇子是自家皇上弟弟的亲儿子,如今病在垂危,要见锦言,况且他还只是个孩子,断没有不见的道理。
所以旨意一来,驸马就说既然三皇子要见锦言最后一面,那你陪她一起进宫吧。都是亲戚,论起来长公主是亲姑母,于情于理都应该去见见。
长公主拥有随意进入皇宫的特权,无需提前递牌子等宣召。
驸马是外男,夜间非召不得入宫。
于是长公主与任昆和锦言分坐两辆马车出府进宫。
虽心有不解,但娘俩都笃定不会有事,锦言自己心里倒是七上八下的,她实在想不到那个小正太要见自己的理由,只是想到那可爱的小娃如今命在旦夕,心中又极为难受,一路沉默不语。
任昆知她心情不好,也不多话,只是搂着她的臂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握着她的手,十指交缠相扣,“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秋夜凉如水,无月,星星繁多璀璨。
三皇子的寝宫,虽灯光通明,仍掩饰不了那份森冷与阴郁。
太后、皇上、皇后都在厅上,连同服侍的宫女内监,人不少,却鸦雀无声,呼吸可闻。
内室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女人的抽泣声,其中悲痛令人闻之心酸。
长公主刚要上前见礼,皇上就一挥手:“皇姐无需多礼,见过母后吧。”
神色疲惫,面色苍白……
皇上不是又要犯病了吧?
锦言暗自嘀咕着,与任昆一道给皇上、太后、皇后见礼。
太后把锦言叫到跟前,未曾开言,眼圈先红了:“……自打上回闰哥儿见了你一面,天天惦记着,表嫂长表嫂短的,你送他的那个小物件更是爱不释手,从不离身……这孩子。昏昏沉沉睡了好几天,刚醒来一会儿,想见见表嫂……”
三皇子水米不进,昏睡已有数日。今晚突然醒了,能说话了,喜得守在一旁的德妃以为儿子要好转了,太医令等人却面若死灰——
这是回光返照,三皇子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得到消息的太后皇上都来了。今上如今只存活了两个儿子,除三皇子外,另有二皇子,时年十岁,虽然年纪比三皇子大几岁,比三皇子要健康,可智力上却差了一些,不及三皇子聪明,比平常人也要低一些,俗称弱智。
只有两个儿子。若再无子嗣,储君人选非三皇子莫属,因此,皇上对他的看重自然非同一般,可眼下这个儿子也要被上天收走了吗?
最后的心愿,皇上哪能不满足?这才急急召了永安侯夫人进宫。
锦言自当从命,余光扫过任昆,见他面无异色,遂低眉顺目跟着宫女进入内室。
里面人不多,药味挺浓的。
先见着太医令了。他身边那个看衣着也是太医,有两个服侍的宫女,床边坐了个宫装的丽人,神色憔悴。是三皇子的生母德妃娘娘。
“见过德妃娘娘……”
锦言与太医令微微颏首,以目相礼,然后轻声开口,冲德妃福了一礼。
“侯夫人……”
哭泣中的德妃如溺水之人见了木板,一把就扯住了锦言的袖子:“闰哥儿说要见你……”
锦言靠近床边,三皇子躺着。大床大被子,除了枕头上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外,几乎看不出被子下面裹着个小人儿。
小脸白到透明,唇淡至无色,头发稀疏黄软。
可爱的小正太,没了半分生气,仿佛随时都能变成一具小小的尸体……
锦言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涌了上来,想起他举着筷子般的小木剑挽着剑花,吩咐她要看清动作……那时他虽孱弱,却不减生机,憧憬着将来要象表哥永安侯那样练一身好功夫,以一当十……
“醒了一小会儿,说要见你,又睡了……”
德妃哑着嗓子解释着:“你送的礼物他当成宝贝,就是睡着了还握着呢……”
三皇子的小身子微侧,面朝外躺着,两手交叠合在胸前。
“他怕弄丢了,用绳串了,白天晚上挂在脖子上,原先没病的时候,时时吹上几声……天天闹着要去长公主府见表嫂去,他身子弱,不敢让他出宫,就每回都阻着,哄骗他,说是等他长大些身子骨结实了,就允许他出宫……”
德妃痴痴地望着儿子的小脸,与其说给锦言听,更象是喃喃自语:“早知道会这样,就不阻着了,早早地放他去……”
“侯夫人,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他想见你,你陪他说会儿话,告诉他你来了,来看他了……闰哥儿,永安侯夫人,你表嫂她来了,你醒过来与她打个招呼再睡,好不好?”
“……三皇子,我是表嫂,你教我的剑招,我有练过哦,不知练得对不对,你什么时候再指导我……”
昏睡中的三皇子仿佛听到了锦言的说话声,他蹙着小眉头,眼皮微动,竟慢慢睁开了无神的眼睛,眸中光芒微闪,想要咧嘴做个微笑的动作,而未能成功。
“表嫂……”
苍白的唇微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从唇形辨识,他是唤了锦言一声。
他微动了动胳膊,试图将手从被子中拿出来。
“闰哥儿,你要做什么?要与表嫂握手吗?”
德妃柔声问道,试探着轻移他的小胳膊,见他没有任何抗拒,知道自己猜到了,动作轻缓地将他的手拿到被子上面。
小小的瘦到皮包骨头的手紧握着,指缝间露出攥在掌心的陶土色的泥哨儿,果然有一根细细的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