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先生对刘子飞说了什么,白羽音自然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她心中很是着急,却也不敢独自跟踪探听,只能好像前些日子一样,每日昼伏夜出,利用半日的时间刺探军情。起初的两日几乎一无所获。樾军不再试图用食物诱惑楚军,楚军也对山沟里的敌人不闻不问。只是樾军的土坑越挖越阔,越挖越深,看不出有什么名堂来。
到了第三天,白羽音潜伏一夜之后正打算离去,忽然见到有樾军士兵押着一队人走了过来。足有百来人,男女老幼都有,个个衣衫褴褛精神萎顿,似乎是经过了一段跋涉。有些步履蹒跚,樾军士兵还不耐烦地用鞭子抽打:“快点!”
看来好像是楚国被俘虏的百姓!也许是樾军挖坑人手不够,抓了这群人来做苦力,白羽音想,必然是当初程亦风号召大家撤退,同心用焦土战术对付樾寇,这些百姓都存着侥幸之心,结果今日落入敌手,难免要遭点儿皮肉之灾!
她看群楚国百姓被带到了樾军的土坑边,一字排开。一个士兵似乎是向他们吩咐了些什么,他们就在原地站着等候。但良久也不见人递给他们挖土的工具。白羽音心中好生奇怪。又过片刻,见刘子飞带着几个亲随和那聂先生来到。一个军官上前向他报告,又请示。白羽音听不确切。但听刘子飞哈哈哈大笑道:“你们这脑袋是怎么使的?楚人居高临下,咱们在下面干什么,他们还不瞧得一清二楚吗?就算这会儿没看着,等会儿还能不看?咱们只管做咱们的,不怕他们看不见。”
“可是……”那军官挠挠头,“将军,这样做,真的不怕日后内亲王怪罪吗?”
“怕什么?”刘子飞道,“难道你们还会去向她告发吗?真去告发也不怕——我倒看看她能把我怎样!”说着,自己走到那土坑旁,看了面前一个妇人一眼,“唰”地一下抽出刀来,白刃过处,妇人已经身首异处。
百姓全都惊呆了,甚至忘了呼号,只是那妇人的孩子怔了怔,“哇”地哭了起来。但只不过才哭了一声,刘子飞的刀锋再次划过,那孩子也被砍成两段。这时,人群中才发出惊恐的哭声,只是大伙儿都被绑住,拴成一长串,且身后有樾军士兵持刀把守,根本逃脱无门。
刘子飞继续哈哈大笑,一脚一个将妇人和孩子的尸首踢下坑去。然后招呼方才那名向自己请示的军官:“来,咱们也有段时日没有试过活靶子了,让本将军瞧瞧你的本事有没有生疏。”
“是……”那军官稍有犹疑,但刘子飞丝毫没有收回命令的意思,而且笑容透出些威胁来。军官唯有走上前去,抽刀一砍,将一个正奋力挣扎的男子砍倒。“相公啊!”旁边一个妇人哭喊着,竟自己向刀尖上扑了过来。那军官还未及反应,妇人已经整个儿穿在了他的刀上。而且来势不减,几乎将他也扑倒。他唯有伸脚一蹬,将妇人踹进坑去。
刘子飞见状,抚掌大笑,又让其余的樾军将士按照品级高低列队,从品级高的开始,逐一上前去砍杀楚国百姓。每砍倒一个,刘子飞就品评一番,或是出刀的速度、力道,或是挥刀的角度,拔刀的姿势……仿佛这里的进行的并非一场屠杀,而是演兵场的训练,甚至猎场的游戏。他的笑语,衬着楚国战俘的哀嚎,以及钢刀切断骨肉的“喀嚓”声,让白羽音感觉不寒而栗。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百来个战俘就全数丧命,尸首被踢进土坑里。只余浓烈的血腥味,经久不散。
樾军简直是魔鬼!白羽音恨得直打颤。她虽见过刘子飞在城楼上吃人肉,但毕竟没有亲眼瞧见背后是怎么一回事,也曾想,说不定刘子飞是虚张声势呢?不久前也听那逃难的老者说起刘子飞血洗坪山县,鬼哭狼嚎,云云。但全都不及今日樾军砍瓜切菜一样把百多名手无寸铁的百姓砍死在这山谷里。她惊骇之余,也有几次差点儿忍不住冲出去——尤其是当她看到灭绝人性的樾寇连婴孩都不放过——任何有血性的楚人都想冲出去拼命吧?
她忽然也就明白了刘子飞的用意:这是杀人给山里的楚军看的。冷千山或许有冷静的军人头脑。但是程亦风见不得百姓受苦,必然会想办法来营救。只怕樾军设下圈套,楚人有来无回!
想到这一层,她怎不心焦如焚。且更加懊悔万分:若是她没有弄丢公孙天成的鸽子,这时候岂不就可以传信给程亦风了吗?
正在着急的时候,忽然见到樾军之中一阵骚动,原来有一支羽箭射中了刘子飞。虽然因为他身着铠甲,那羽箭只不过没入少许,并未造成致命的伤害,但还是足以让樾军慌乱。他们急忙护着刘子飞往后退。刘子飞却一边退,一边道:“慌什么!就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他话音未落,又一蓬箭雨朝樾军罩了下来。
太好了!是楚军出手了!白羽音心中兴奋:此刻山沟中只不过百余名樾军,楚军占尽地利,还不立刻把他们都射成刺猬吗!到时候楚军乘胜追击,她可就有了表明身份的机会!于是满怀期待想看看樾寇如何自掘坟墓。
但让她失望的是,虽然楚军居高临下,但不知是否峭壁之上难于发挥,还是他们所处的位置角度太过刁钻,楚军并没有再射箭,而是乒令乓啷地砸下石头来。须知那石头只会垂直落下,那及得上羽箭可以瞄准目标?樾军撤退到河边,又淌水渡河而去,很快就离开了石头的攻击范围。
真是蠢材!白羽音心中怒骂,好好儿的怎么不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