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性急的年轻人!程亦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笑道:“若真如此,在朝会上打瞌睡的大臣大概也就远远不止我程某人一个了!”
竣熙不由也笑了起来:“欲速则不达,大人的提点,我铭记于心。”正好符雅将抄录的提案呈了上来,少年又笑道:“符姐姐这么多天踪影全无,最寝食难安的人恐怕就是程大人。不如你们二位好好叙叙旧。我就不耽搁了!”说着,颇有深意地一拱手,向众人告辞。
程亦风心中暗叫糟糕:让太子误会了他和符雅的关系,岂不是水洗不清?这可不坏了符雅的名节?
幸而符雅落落大方地道:“符雅来找程大人无非就是借书而已。之前借给我的,都还没有还呢!我怎么敢再厚颜无耻地伸手?这不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么?我还是先回去吧那几本书看完吧。”说着,向程亦风福了一福,跟着竣熙和哲霖走出门去。
风雷社的诸人也就一一告辞。不多时,热闹的酒席只剩下残羹冷炙,程府的下人才来收拾——本来佣人不多,童仆、门房全都出动了,甚至小莫和魏进也来帮忙。不过公孙天成道:“不着急,我赶路回来还饥肠辘辘,就吃些剩点心也好——你们只沏一壶茶来,我好和大人边喝边说说别后的光景。”
公孙天成就像是这个家的半个主人,他有吩咐,下人们自然立刻就去办。魏进因为家中有事,所以先来告退,唯剩小莫一人还逡巡不走。公孙天成即道:“你也去吧。我和程大人还有事要商量。”
“先生莫非还是对这孩子存着戒心?” 待小莫走后,程亦风皱眉对公孙天成道,“你叫魏校尉监视他那么久,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西瑤之行,不是也顺利完成了么?如果他真是奸细,岂能让我们同西瑤结盟?”
公孙天成叹了口气:“和西瑤结盟的事,我只说了一半,其实根本就没有成功,只能说和樾国暂时打和而已。”当下就将西瑤如何从头至尾脚踩两船,自己如何侥幸在牟希来被捕之前勉强达成合约,等等诸事都详细说了:“西瑤孝文太后明显是真正大权在握之人。之前武德帝似乎一直想摆脱母亲的掌握,不过支持他的只有牟太师而已。如今牟太师被抄家发配,武德帝被软禁,皇帝党也就作鸟兽散。太子段青锋只是他祖母的傀儡。在楚樾之争中西瑤究竟会站在那一边,就看孝文太后的意思了。”
程亦风万没有想到还有这许多的曲折,不敬瞪大了眼睛:“那么孝文太后的意思是……继续作壁上观,等着收渔人之利?”
公孙天成摇摇头:“这个孝文太后很是古怪……我先是以为她老奸巨猾打算把渔翁做到底,可是后来似乎她站到玉旈云那一边去了。个中原因实在叫人难以捉摸。如果光是为了玉旈云舍身为她挡了一箭,未免也太奇怪了。”
“孝文太后既掌握实权,又站在樾国那一边,”程亦风急道,“那我国的情势岂不是很危险?那……那先生你方才怎么不向太子殿下据实禀报?”
“大人……”公孙天成抬起一只手来,示意程亦风少安毋躁,“既然还没有捉摸透对方的用意,怎么能够冒然推测?万一在国内造成了恐慌,岂不是让樾人得了益处?再说,樾国赵王也心怀叵测,如果樾国内乱,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无法侵略我国,即使西瑤同意做他们的帮凶,也暂时没有用武之地。”
程亦风摸着额头,刚才这一会儿的光景已经出了层冷汗:“先生就这么确定樾国的赵王也有谋反之心?”
“他若不想谋反,自己派人去西瑤做什么?”公孙天成道,“就算他一时还不会起兵叛国,我们只消把这消息散布到樾国去……”
“太子殿下方才不是也说了么?”程亦风打断道,“万一无中生有,激起了樾人的愤怒……”
“樾人如何知道那两句诗是出自我的手笔?又如何知道是我们要传过去的?”公孙天成笑笑,“如果是他们自己的人当作惊天大消息一般通报上去,我们再旁敲侧击地做做文章,还怕樾人不乱阵脚吗?”
“他们自己人?”程亦风愣了愣。公孙天成看着花园的月门——小莫就是从那里走出去的。程亦风即明白了过来:“先生说来说去,还是针对小莫这个孩子——你的意思是,他就是奸细,会把先生的那两句诗传到玉旈云哪里去?如果先生在等他这么做,还是算了吧。别说他不会,就算他真是奸细,给先生带信的人也已经病死了,根本就没有把先生的两句诗带到。若真想把这诗传到大青河对岸去,恐怕还是得等状元郎训练一批细作。”
公孙天成冷笑了一声:“大人怎么知道带信的人是病死的而不是被灭口的?大人怎么知道他‘奄奄一息’之前没有向什么人说起过那两句诗呢?”
在小莫这件事上,公孙天成是万分固执的,程亦风想,不同他争也罢。
公孙天成又接着道:“再说,状元郎的那个计划是万万不能实施的。大人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