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薄光意料,仅仅两日,刺客落网。卫免将人押进康宁殿,太后本意是交给宗正寺打理,正巧皇上驾临,故而改在康宁殿正殿,命协理六宫的淑妃主审。
你是冷宫的刘氏?淑妃勉为其难地直腰凛面,你与薄司药无冤无仇,为何行凶?
谁说本宫和这贱人无冤无仇?当年,就是姓薄的那个贱人诬陷本宫,害本宫身陷冷宫!被司正司两名行刑宫女按压双臂跪伏殿央的乱发蓬头衣衫褴褛的的冷宫怨妇尖厉骂罢,忽然瞥见了置座一畔的兆惠帝,怨毒充斥的眼内瞬即柔情万缕,皇上,臣妾当年的冤屈您没有听,现在您该听得见臣妾的话了罢?臣妾……
淑妃在问你话,如实作答就好。兆惠帝语气平直。
刘氏涕泪横流:皇上难道您还没有看清薄年那个贱人的真面目?您不是已将薄家给法办了?那么您就该晓得薄年是个口蜜腹剑……
薄光突然离了椅座,俯在此人面前:你幽居冷宫,如何得知薄家破败的消息?
你……刘氏几度想挣脱控制扑上前来,你这姓薄的贱人离本宫远点!
你口口声声‘本宫’,你的‘宫’不过是一座冷宫。
你这贱人住嘴!
从冷宫那你伏击我的地方也有一段路程,你是如何到那里的?又如何确定我会经过那里?
呸,你这贱……
淑妃你是如何做这个主审的?慎太后厉叱,连一个废妃也压制不住,又如何能打理六宫?就如方才光儿所问的,你一一都要问出来,哀家到底看看是谁敢唆使废妃在后宫里行凶杀人!
淑妃脸色一白,应了一声,将薄光问询一一复述。
刘氏冷笑:没有谁来唆使我,我在冷宫多年,侍卫门早已放松了警戒,平日便常趁着天黑四处游走,今日遇上这个姓薄的贱人是她注定该死!
淑妃偷瞥太后神色,心下一横,道:你这些话留给宗正寺的刑狱们说去罢。你们将她交给宗正寺,把司正司和宗正寺的刑法全在她身上过上一遍。
刘氏多年冷宫虽已半疯,但剩下的一半神智还能使她辨别出宗正寺刑法的舒适与否,当下即骇得惨叫:皇上饶命,饶命啊,饶命!臣妾……
薄光冷不丁出指撩起对方脸上乱发,道:你的脸再不医治便彻底毁了。
你这贱……啊——直至这时,刘氏才想起自己是以怎样一幅被人嫌恶的容颜出现在皇上面前,顿羞愤欲死。
我给你医罢?薄光道。
什么?满堂皆愕。
薄光倾近细细端看,道:我曾见过这种脓疮,起因并不复杂,严重至此应当是延误了治疗加之反复感染所致。
你你你……是何居心?刘妃色厉内荏。
医者之心。
刘妃叱骂:你休想诱我招认什么,我绝不如你所愿!你和你那个狡诈的奸后姐姐……
行了。薄光好生不耐,后宫行凶的罪名你已担定,今后便是一世囚禁,招与不招与我何干?只是,你想带着这些脓疮到老到死么?
怎么可能?如此丑陋如此脏污的东西,恨不能用把刀尽给割除,即使削皮去骨也在所不惜。你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薄光忖了忖,看着你脸上挂着这些有碍观瞻的东西,我便想知道自己能否医得掉它,权且当是为了解我技痒如何?
哼,我就知道你没有什么好心!
那么,你想不想我为你医治呢?
我……我要医!我要医!
薄光回身一福:太后,皇上,请准许微臣为此人医治。
慎太后目生不解:此人对你和容妃心怀怨恨,且刺伤了你,光儿就算愿意以德报怨,但我大燕的律法如山,焉能纵容?
光儿没有为此人求情,如何发落,如何问讯,依律法办就好。光儿为她医治,只是认为对一个女子来讲,容貌是第二生命,纵然她明日死去,也必定想在今日恢复本真相貌罢?
我要医,我要医啊,太后娘娘!求您大发慈悲,就算难逃一死,也请恩准臣妾在死前恢复容貌!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刘氏不住地悲号叩首。
母后,准了她罢。兆惠帝发话。
皇帝这是为何?慎太后甚为不解,当年刘氏因忌妒贴身宫女的相貌和歌声,下毒害其毁容毁嗓,薄年时为皇后,依治宫规惩治,无可挑剔。如今刘氏容貌变成这副模样,无疑是昔日恶事的报应,何必医她?若医她也不难,将背后唆使之人供认出来,或许还可得一线恩典。
薄光摇首:太后,光儿为她医治,纯粹只是医者面对疑难杂症时的技痒难耐,她招与不招,与光儿医和不医没有干系。
慎太后蹙眉:你此话从何说起?
母后,医者父母心,光儿有菩萨心肠,我们何妨成全?医过刘氏脸上的疮疥,再行问讯也不迟。
慎太后叹了口气:皇帝执意如此,哀家也无话可说。光儿,此人就暂且交给你。
多谢太后。
罪妃刘氏按律合该羁押宗正寺,慎太后疼爱一腔善念的薄司药,特意命人在康宁殿后院择出一间空房充当监禁之所,免去她每日赶往牢狱医治罪妃脸面的奔波劳顿。
本来哀家还担心刘氏在牢内被人灭口,如此一来,这个隐忧倒没了。寝殿内,慎太后斜躺屏榻,笑意冁然。
宝怜向炉内添炭助火,道:太后和薄司药配合得天衣无缝,谅那刘氏也招架不住,早晚吐实。
慎太后笑意微冷:她只须说出一个‘魏’字,哀家便能将那个魏昭容再降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