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多方多日的盘查,疑犯显形。
据施工的木工班匠人讲,他们进宫施工前的两日,擅长水下作业的木工突然病倒,四处觅寻精通此道的工匠,那人便是自荐上门。平素凡是宫中的活计,工人无不是知根知底的,但因事出紧急,班主生怕误了工时,试了其手艺后便命其收拾家伙什一并跟来,负责水下木桩的搭建。
根据各人描述,大理寺画影图形,缉拿此人。
无论此人到案与否,有关二皇子不祥之说便成空穴来风,慎太后为了护佑孙儿,特命尚宫局代拟懿旨诏告群臣:二皇子降生以来,为皇上、太后增添诸多欢乐,然却屡遭歹人谋害诬陷,今后凡有污蔑二皇子声誉者,均以意图谋害帝裔罪问其刑责。
朝堂上暂告清平。
“皇朝养了这多人,一个个都自诩精英,怎就拿不住一个工匠?”御花园清凉居内,靠在窗前的薄时一边恨恨嗟叹,一边将手探向一朵盛开的紫色含笑。
“这些花开得好好的,几时招惹你了?”薄年把这只摧花辣手拍掉:“纵算把人拿回来,投放到牢里不到半日就有成了死口,有什么用?”
薄时不服道:“可查那人的身份来历背景,总是能有一点蛛丝马迹。找不到人,连这点机会也没有不是?”
窗外廊下,薄光站在含笑花的花影里,回眸道:“左右浏儿的危机已经过去了,既然工匠找回来必成死尸,容他多活两日罢。”
薄年看着今日恰穿了一袭粉紫长衫的幼妹,与身畔的含笑花人花合一,不分轩轾,不禁微微怔忡。
薄时啐道:“你倒是仁慈,殊不知那些人的险恶居心……”
绯冉悄声道:“魏昭容向这边来了。”
右前方石子路上,魏昭容徜徉漫步,左边有宫女高执芙蓉伞,右边有太监轻摇檀香扇,后有四宫女各自托着消暑的新鲜瓜果亦步亦趋。仅是远远看着,那一股子逾越了昭容规制的气派便公告天下般逼人而来。
“容妃娘娘在这里纳凉么?”
魏昭容到了近前,越见妆容精致,衣饰华美,美目悠然扫视一圈:“是个好地方,既然被容妃娘娘提前占了,我也只有在这太阳底下受些曝晒了。”
薄年柔荑抚鬓,优雅浅哂:“魏昭容雪肌玉骨,清凉无汗,自是不需要这清凉居多事。本宫自生了二皇子后身子臃肿肥胖,惧热也是人之常情。”
容妃娘娘生子后一改薄瘦体态,偏偏腰际纤细依旧,衬得身姿婀娜,步步莲花,后宫诸妃多有暗里称奇者,更猜度着是明王妃医术过人,调养得当,多有通过娘家门路向薄光讨教养生美体之法者,这已是人尽皆知之事。此刻薄年自谦臃肿肥胖,听在旁人耳里,不啻炫耀。
魏昭容果然变了脸,左边宫女挡口微咳。
随即,昭容娘娘扬声一笑:“后宫里美貌的女人比比皆是,可混出头来的从来不是只有一张脸。我朝的后宫中,还没有一位废后外加罪臣之女重掌凤印的先例,更莫说这个罪臣还是被赐以自裁的死囚。至于身上流着死囚血液的皇子,更别妄想什么前程,我若是容妃娘娘,这时该想着为自己和儿子找好后路,免得到时难看。”
薄年不疾不徐,道:“我若是魏昭容,这时该想着莫逞口舌之快,吃眼前之亏。”
“眼前亏?”魏昭容冷笑:“谁敢给我眼前亏?”
“顶撞上妃,目无尊长,本宫若是较起真来,命人掌你的嘴也无可厚非罢?”
魏昭容脸色疾变:“你敢?”
薄年黛眉轻掀:“你想试试我敢不敢么?”
“你——”迎着那两道幽冷的眸线,魏昭容口舌打结。她左边的宫女眼光六路,看清了守在亭子丈许的诸多宫女太监,便知对方人多势众,眼前倘硬要呛声必有亏吃,遂又作轻微一咳。
“薄家是罪臣之家没错,但成为罪臣前,也不是没有风光时候,否则本宫当年又怎成了皇后?本宫虽从不曾对往日恋恋不舍,但却愿于以过去为鉴,使自己珍惜眼前。今儿个既然碰上了,我愿拿自己的心得与魏昭容共勉:有薄家的前车之鉴在,还请诸君小心做人,忌骄忌纵,与人为善。”
“你……不过才得意了几日,便敢在本宫面前如此狂妄,总有一日,本宫看着你哭!”最后一句话,魏昭容近乎于咬牙切齿。
“本宫等着。”薄年浅哂。
魏昭容率手下人匆匆撤防。
隐在窗下忍了多时的薄时探出头来,问:“正如你所说,你是上妃,此时纵算送她几个耳光也是她咎由自取,为何轻易放她走了?”
薄年慢条斯理地剥净一枚莲子,道:“倘若没有魏氏父女的春风得意,我们又如何回到这里?她躁狂嚣张一日,这后宫就需要我们一日。今日惩戒了她,太后自是拍手叫好,可对我们又有什么益处?在我们的羽翼还没有强韧到脱离‘她’人掌控前,魏氏的放肆就是这层保护壳,不可或缺。”
薄时恍然顿悟:“这曾为一国之母的人,度量就是与我这一府的主母不同,小女子甘拜下风,小光你说是不是?”
“德王妃言之有理。”方才,薄光身处花叶茂密的含花笑后,浑然一色,远观者难以发觉。她这一躲,无非与薄时所想一致,无意向魏氏行见劳什子的礼。可是,观二姐兵不血刃使魏氏不胜狼狈,她竟无一点快意。“突然想起有个民间偏方需要向江院使请教,我去太医院一趟。”
“你这药痴,小心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