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的春节,对申敏一家来说,是一年比一年难受。秀秀的离去、小涛的出走、哥哥的远迁,像一枚接一枚的炸弹,令申敏夫妇晕头转向、应接不暇。
尤其是今年的除夕,看着窗外夜空中盛开的礼花,听着左邻右舍觥筹交错的欢声笑语,坐在屋内沙发上的申敏不禁悲从中来,泣不成声。“小涛,你到底在哪儿呀?”她一遍遍地在心里哭喊着。
“要不,明天咱去小涛爷爷家问问,看他们有没有小涛的消息?”屋内没有开灯,一切都陷入在影影绰绰的黑暗中。可尽管如此,丈夫方权还是感觉到了妻子的悲伤。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不知怎样来安慰妻子,只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建议。
他没有听到妻子的回答,但他知道,妻子是默许了。因为他明白,妻子之所以不回答,是怕他听到自己声音中的掩饰不住的哽咽。
方权的鼻子有些酸。这个除夕之夜,他和她都没有心思去打开电视,因为,他们突然害怕电视里那些喜庆和团圆的场面。
申敏和丈夫就这样在黑暗中默默地坐着,直到困意袭来,才各自在悲伤的陪伴下和衣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两人不知睡了多久,初一的爆竹此起彼伏地炸响时,他们才腾地坐起。两人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也许彼此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憔悴和泪痕,两人无声地站起,先后走进了洗漱间,再出来时,脸上的悲伤淡去了不少。
方权洗过脸便去了厨房,一会儿,两盘饺子摆在了餐桌上。这是几天前方权提前包好放在冰箱里的,因为他早已想到,这个春节一定会是眼前的这个样子。
“吃点吧!”方权摆好碗筷,对申敏说,“吃完,咱去铁生家拜年,也好打听一下小涛的事。”
申敏拿起筷子,勉强吃了几个饺子。饺子很好吃,可她就是吃不下,嗓子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心口窝也堵得难受。
“不吃了,走吧。”她对正默默无语细嚼慢咽的方权说。
外面,天气很好。大大的太阳把地上的雪映得一片晶亮莹白。申敏夫妇踩着满地的红红的爆竹碎屑,像踩着一条长长的红地毯,向小涛的爷爷铁生家走去。
自秀秀去世后,两家因为满仓娶巧珍和抚养宽宽的事闹得很僵,已很少来往了。所以申敏夫妇一进门,铁生老两口就诧异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大张着嘴望着两人。
“亲家、亲家母,过年好哇!我和申敏过来瞅瞅你们!”方权说着,把手里拎的礼品放在桌上。
“这多……”铁嫂刚要说句客套话,却被铁生一眼珠子瞪了回去。铁生顿了顿手里的拐杖,阴阳怪气地说:“亲家?哦,那可是过去的事,现在我们两家已经没有关系喽!所以你们二位今天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铁生的话让申敏的耳朵感到了极不舒服,她刚要说几句难听的反驳铁生,却被丈夫方权暗中伸手一把制止。但听方权说:“铁大哥,你说的没错,我们已经不是亲家了。但我们曾经是亲家不是?不管怎么说,我们两家之间还有个小涛不是?”说到这里,见铁生一时无话应答,方权诚恳地继续说,“铁大哥、铁大嫂,我和申敏今天来,一是确实想给二位拜个年,再则呢,就是想打听一下小涛的消息。小涛出走这么久了,大家都在找,不知铁大哥你们这里有什么消息没有?”
听了方权的话,铁生心里一愣:怎么,小涛这孩子没有给他姥姥家写信?
铁生乐了,心说:哼,你再疼、再抢,那也是我们铁家的人,关键时候想到的还是我们老铁家!
铁生这样想着的时候,那边铁嫂面露喜色,刚要把小涛来信的消息告诉申敏两口子,却见铁生突然射向她的两道目光冷峻中带着责备,便急刹车般猛然闭了口。
铁生的暗示和铁嫂的欲言又止一丝不漏地尽入申敏眼底,自踏进这个门槛后,申敏除了勉强挤出的微笑外,还没有说一句话,此时见铁生和铁嫂如此表情,知道必有隐情,就亟不可待地开口问:“你们这是干嘛,是不是小涛有消息了?”
“唉,我也希望小涛能有消息,可是……”铁生叹了口气,一脸难过心痛的样子。
申敏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激动地说:“不可能,你们肯定有小涛的消息!”说着,目光定格在铁嫂脸上,期待地说“铁嫂,你刚才高兴的样子,原本是有话要说的,是不是?”
“没,没有,我只是见你来,有些高兴……”铁嫂吭吭哧哧地回答,然后低眉顺眼地不再吱声。
“铁大哥,铁嫂,如果你们知道小涛的消息,就赶紧告诉我们,申敏这阵子想小涛想得都要疯了,你们总不能见她这么难受下去吧?”见申敏眼里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光又电光石火般熄灭,方权的心像被万虫噬咬般难受,他疼妻心切,不免口气较往常生硬了一些。
方权的口气惹怒了铁生,他拐杖一顿,喝道:“谁不难受?我不难受吗?那可是我孙子啊!你们没他的消息,我怎么会有?再说了,秀秀不是不是你亲生的吗?那么小涛跟你们也没什么血缘关系,还操那心干啥?”
说实在,铁生的这番话说得有些混账,这他自己也知道,但一想到自己过去救过申志强,可申志强升官后这些年因为儿子工作的原因自己没少在他和亲家申敏的面前唯唯诺诺,这一直让他很憋气。现在好了,申志强官也撸了,人也走了,自己的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