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天飘来的小雪并没有稳稳地站住脚,而是被还有些温吞的江风一吹,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小层薄薄的冰,在雪过天晴后的阳光的照耀下,隐约地闪烁着莹莹晃晃的七色之光。
因为太滑,路上来往的行人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就连每天太阳还没露脸就已在村里嘚嘚跑着按喇叭的收奶车,今天也姗姗来迟。
这一天,牛村的节奏仿佛一下子缓慢了下来。
可此时,一个身影却从村口处焦急而来。身影一下一下侧歪着,走到近处,才看出是一只单拐和一条好腿交替挪动的结果。由于欲速不达,来人焦虑的脸上和额头已经渗出了密集的汗珠,在阳光下随着脚下的一跛一跛而一下一下地闪着亮光。
来人正是满仓的父亲铁生。此时,他无视于不断遇到的行人,无视于脚下的路况,就像一只咬败了架急着去搬救兵的野兽,气急败坏地向老根叔家走去。
铁生好不容易挪到老根叔家时,老根叔正坐在外屋地抱着一张铁皮叮叮当当地砸着。看到铁生,很诧异,问:“这刺溜滑的天,你怎么跑来了?”
“找你有事!”铁生闷声闷气地说着,一屁股坐在门边的一个小板凳上,气喘如牛。
“哎呀,今天孩子让我帮着砸两个奶桶,就没过去看你。你也是,有啥事打个电话不就得了,非要自己一瘸一拐地跑来。这要不小心滑一跤可咋整?”老根叔嘴上关切地说着,心里却在骂:咋不一下子摔死你个不积德的老杂种哪!
“你老东西说得怪中听,你啥时候告诉过我你家的电话号码了?”铁生忍不住回了一句,话一落地不等老根叔张口就又一本正经地转了话题,并且脸上挂着少有的紧张,“不说这些了,我来找你,可是碰到大事怪事了!”
“啥事啊,这么邪乎?”能从铁生脸上看出紧张,老根叔猜想事情一定不会小,不禁神色也跟着肃然起来。
原来,那天晚上铁生听到女鬼敲门吓得屁滚尿流后,就想着天亮后赶紧给满仓打个电话,可第二天一拨电话,没人接。再拨一遍,还是没人接。铁生感到很奇怪,担心满仓遇到了什么事,不放心,就一遍一遍地拨,结果拨了一整天,满仓的手机不是没人接就是提示正在通话中。铁生更加纳闷,晚饭后就接着拨。结果,天很黑了的时候,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夜半深更的时候,电话终于通了。铁生倏地松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像太阳落尽了大海里一般一下子落在了肚子里。他刚要开口训儿子几句,电话那头却先传来了声音:
“爸——”声音沙哑而低沉,在寂静的黑夜里,仿佛从阴冷的地下传来。
铁生一惊,虽然对方喊自己爸爸,可听声音分明不是自己的儿子呀!
铁生沦陷在疑惑和惊恐中还没醒过神来,对方又说:“爸,我是您儿子满仓,我现在已经不是人,而是一个孤魂野鬼了。我是被人勒死的,所以您听不出了我的声音。爸,我死得好冤,您一定要找出凶手,替我报仇,否则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说着,声音像随着什么飘走了似的,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成了一丝呜咽,和风搅在了一起。
铁生一直是呆愣愣的,整个过程,他一直手持电话,嘴张得老大地听着,直到电话中只剩下了滴滴的忙音,他才反应过来重新拨通电话大喊:“满仓,满仓啊,你这是咋的啦,你快回来,回来呀——”
“嘿嘿,你儿子已经走了,他回不去了。唉——”电话中,突然传来一个女人诡异的冷笑和尖细的声音,尤其那声“唉”,让铁生陡然想起了那个夜晚那声女人的叹息声,他不仅手一哆嗦,电话重重地掉在地上,发出了滴滴的声响。
半天,铁生才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正好指向十二点。这正是传说中鬼魂出没的时辰。想到这,恐惧、无助、伤心立马像三根拧在一起的绳子,紧紧地捆绑住了他,令他瞬间有了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他软软地从床上出溜到了地上,有生以来第一次泪流满面,压抑地大放着悲声。
铁生哭了半宿,天麻麻亮时意识才开始逐渐苏醒、逐渐清晰起来。他细细地回想了昨晚整个事情的所有细节,想,一般冤死的鬼魂,都是托梦才对,没听说过鬼魂还会打电话,这其中一定有诈。想到这儿,铁生决定早饭后便去找老根叔商量商量这事咋办,在这个村,除了老根叔,他也不认识别人了。当然,铁生是没心思吃早饭了,“早饭后”当然指的是老根叔的早饭。
老根叔听完铁生的叙述,也颇感奇怪。自己这辈子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识不短,可这种惊悚、玄乎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确定号码没有拨错?”他眯着阳光下一双颇显锐利的眼睛问铁生。
“没有,绝对没有!”铁生使劲礅着拐杖咬牙切齿地保证着,“不信你来拨试试看,这大白天的肯定是无法接通,或通话中,要不就是没人接。”
老根叔拿过铁生递过来的手机,按照铁生的指点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拨出了满仓的手机号。结果情况真的和铁生说的一样,手机那头传来的果真是滴滴的占线声。
“真是奇怪了。”老根叔摆弄着手机左看右看,嘟囔着,“是不是这玩意儿出了毛病?”
“不能吧,如果是它出了毛病,应该怎么都不会通的,可晚上时它确实是通了……”铁生急急地说。
老根叔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