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群男人围着八仙桌,不时吆喝着。
我在堂屋四下寻找,心道:“也不知道是谁布置的这灵堂,怎么能把长明灯给忘了呢!”
农村的夜晚,偶尔会停电,每家每户都会有个小油灯,大多放在堂屋的桌子下边,以备不时之需。
我低头弯腰一阵摸索,终于在支撑停尸板的木凳子下面看到一盏黑色陶土的油灯。我趴在地上钻进去拿了出来,吹了吹上边的灰尘,黑乎乎的灯捻儿拢拉着,只露出一个头来,我往外拽了拽,拿着油灯跑进厨房,锅台上还保留着原样,可是找了半天,别说香油,连食用油也没找到。
我着急忙慌的跑出厨房,站在八仙桌旁的张虎看到我,不经意的问道:“小阳,你拿着油灯跑啥呢?”
“油,油,油去哪儿了?”
“什么油?”张虎愣道:“你是说香油?”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张虎问道:“没在厨房?”
“没找到啊。”我着急道:“赶快找找,这长明灯还没点呢!”
“什么?!”张虎一怔,瞪大了眼睛,向旁边的人问道:“你们谁见油壶了?”
其中一个国字脸,看起来30多岁的人,道:“今儿早上,我和文生一起做饭,油壶放在门口过道的壁橱里了。”
我急忙跑向门口,借着院子里的光线,看到墙壁上一个凹坑里,放着盐、味精,旁边是一个搪瓷缸,打开看了看,确定是食用油,兀自倒进油灯里,借来打火机点着后,放到了堂屋停尸板前的小桌子上。
望着跳动的火苗,渐渐燃烧起来,我长舒一口气。
张虎走进堂屋,看着桌上的油灯,纳闷道:“昨天晚上,我过来的时候还看到了点着的长明灯,怎么今天晚上就没有了?难道是谁收起来了?”
“你是说昨晚就点着了?”我看向他,摇头道:“我刚才从桌子底下把油灯拿出来,上边布满了灰尘,你怎么可能在昨晚看到?”
张虎挠了挠头,道:“不应该啊!昨晚我和小龙哥过来的时候,明明看到小桌子上有一盏长明灯,这怎么会有错呢?”
他的一番话,更让我摸不着头脑。张虎看着我疑惑的神情,朝院子里的张龙喊问,以证明他说的是真话。坐在八仙桌前的张龙,叼着烟卷,专心致志的盯着手中的牌,听到张虎的喊问,想也没想的高声回应了一句。
张虎一脸自信的转头看向我,这下更让我想不明白了。
长明灯是在人死之后点着,放在停尸板前,起一个招魂引路的作用,方便逝者的魂魄找到自己生前的家,为的是消散一些死去的人,对尘世的留恋。
而这个长明灯就像是逝者魂魄的引路灯,在逝者死去的第一天就要点着,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不能熄灭。如果中间因为某种原因,导致长明灯熄灭,很容易引起逝者魂魄迷路,从而成为孤魂野鬼,游荡在尘世,久而久之便会积怨,随着怨恨的日渐增长,会给后辈子孙惹来麻烦。
尤其是在夜晚,这长明灯更不能熄灭。因为人死后,魂魄属于阴物,无法在白天现身。
看着停尸板上的张贵海,我让张虎拿来一块白布,盖在了他的脸上。后天才出殡下葬,这两天陆续会有亲友来拜访,张贵海的死相过于恐怖,还是不要让过多的人看到为好。
隐隐中,我心里总是感觉张贵海的死因令有蹊跷。且不说他身体一直很硬朗,村里停水都是到池塘挑水,这停水不是一次两次了,张贵海怎么可能会一不小心滑倒跌落池塘?再说了,就算是滑倒跌进池塘,也不可能一下就把人给淹死啊?
要想搞清楚这件事,只能亲自到池塘走一遭,去问问被困池底的张小蝶。打定主意,我让张虎守在家里,独自走出张贵海的家。
穿过一条巷子,迎面走来一个人,我出来时没有带手电,借着月光看不清对方的脸,对方拿着手电筒,昏黄的光线照在我脸上,我举手掩面,不爽道:“谁啊?”
对方冷哼一声,移开了手电筒,趾高气昂道:“我当是谁呢!不好好当你的孝子,守着你表爷爷,乱跑什么?”
这声音一出,我便听出来了,是老村长张有才的大儿子张献军。
他原本在镇上的一家钢铁厂里干活,这两年村里的人们生活普通得以提高,手头上有了闲钱,首先想的就是翻盖旧屋,改善门面。他抓住机遇,和他弟弟张献兵合伙搞了一个石料厂,专门售卖盖房子必需的石子。
随着十里八乡的供不应求,腰包渐渐鼓了起来,说话也财大气粗的,拿着鼻孔看人。
我对他本来就不怎么感冒,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你儿子,做什么事还要提前向你汇报吗?多管闲事!”
“嘿!小兔崽子,按辈份,你还得叫我一声大伯,你就这么跟大伯说话呢?”张献军三步并作两步,像座大山压在我面前,“这从小没爹娘的孩子,还真是缺乏教养,早知道你跟着老中医不学好,当初就该把你留在我家,让我这个当大伯的好好管教管教你。”
从小到大,我最反感的莫过于别人奚落我没爹娘一事,无论是谁在我面前提及,我都不给面子。
张献军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说话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当下居然对着我提这件事,我岂能不火!
“去你大爷的!”我想也没想,骂骂咧咧道:“没爹娘怎么了?总比你有爹娘的强!有几个臭钱很了不起吗?”
张献军把手电揣在裤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