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辞别了修表匠林叔,就跟着马大阳驱车来到了前进巷子,这里的建筑普遍都很破旧,几幢小楼旁边,是一排排的平房院子。我们数着门牌号码找到零七号,这是一个很老旧的农家小院。
“当当当!”我轻轻地敲着小院残破的木门,木门右上角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桂树巷子”的字样。
“有人在家吗?请问有人吗?”我向木门里喊道。
“哪个!你想做啥子?”木门里传来一口地道的成都口音,听声音是一个上年纪的男人,但是听起来并不是那么友善。
“吱嘎!”木门开了,开门的果然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你们想做啥子!不要再来烦我!我死都不会同意拆迁的!”
看来这老人是把我们当成拆迁办的了,我赶忙给老人解释道:“大爷!我们是来找徐征的,请问这里是他家吗?”
“我就是!你是哪个?”老人听到我说出他的名字感到很惊讶,但是仍然板着脸一副话不投机就要动手的表情。修表匠说得没错,这徐征真的是个怪老头儿!
“我们想跟你打听一下安玉致的事情!”
我本以为问到徐征的**他会暴跳如雷,没想到徐征一听到“安玉致”这三个字,居然一下子没站稳,抱着门板瘫倒在地:“你们……你们……”
我心想大爷啊!你老可千万出啥事儿,你要突发个心脏病什么的,我们可就属于入室行凶了!
我们赶紧上前把徐征扶起来,幸好他只是情绪失控,缓过来劲儿就没事了。他哽咽地问道:“你们……跟玉致是什么关系……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徐大爷,我们跟安玉致没有关系,但是我们有这个。”说着我就举起了手里的梅花表。
“玉致!”徐征激动地从我手中把表拿过去,“你怎么会有玉致的手表?”
“是这位大哥的儿子在城北乱坟岗捡到的。”我指着马大阳对徐征说道,“这是你丢的吗?”
“是是是!我上次表搞丢了!你们怎么知道这表是跟我有关的?”
”因为这块表好像有什么魔力,自从把表捡回家以后,这位大哥的老婆就开始疯疯癫癫,一直提安玉致和徐征这两个名字,还说要去救自己的父亲。”
我本以为我说出这么邪乎的事情,徐征会被吓一跳,谁知道他竟然双手捂脸,放声哭了起来:“呜呜呜……我……我对不起玉致……对不起他们安家。”
“怎么了?徐大爷,出过什么事情吗?您可千万别太难过,要保重身子。”我拍着徐征的肩膀安慰道。
“唉!都是青春惹的祸啊!”徐征掏出手绢抹了一把泪,“非常感谢你们能把表给我送来,既然你们想听,我就把我和玉致的故事讲给你们,也算是我的一次忏悔。”
徐征把我们让进了他的家里,破烂的家中实在是找不到能坐下的地方,我们只能干巴巴地站着。他要给我们沏茶,我们都说不必了,但是最后他还是每人给我们洗了一个苹果,不过苹果上一个个的虫洞实在让我们无从下口。
他坐在一张快要塌掉的小木床上闭起眼睛,整理完思路后向我们讲出了他与安玉致的故事:
安玉致与徐征从出生开始就是邻居,可谓是青梅竹马,不过两人虽然关系很好,但是却谈不上门当户对。安家是当地的名门旺户,而徐家则是一贫如洗。不过安家虽然富贵,当家的安老爷子却为人和善,经常在经济上、生活上费都是安家提供的。
长大后,安玉致学贯中西,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才女,徐征也因为勤奋好学,凭借着出色的成绩和学问名噪小镇。
那一年,他俩都刚满十七,少年少女的情怀总是如花一样灿烂,似水一样多情。安玉致与徐征的感情经过多年地发酵,早就互生好感。于是在一个风和月柔的夜里,二人越过了友谊的边界,私定了终身。
徐征送了安玉致一条从学校老师那里偷来的红手帕,而安玉致则把父亲送她的一块订制梅花表转送给了徐征。
第二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热潮席卷到了成都,在那个火热的年代,人人都投身到了空前的政治运动当中。破四旧的口号很快就演变成抄家、打人、砸物!无数优秀的文化典籍被付之一炬,大量国家文物遭受洗劫,许多知识分子、民主人士和干部遭到无辜批斗。红卫兵的势力迅猛发展,徐征也因为满腔热血和过人的胆识,成为了他们公社红卫兵组织的小头目。
那时候,每个公社都在游行,每个公社都在炫耀战果。徐征作为公社红卫兵的领导人,因为没有反派可斗,急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这时不知道哪个混蛋居然把安老爷子的名字贴了大字报,说安家买的东西全是资本主义国家的,而且安家没有响应主席的号召参加公社斗争。
好家伙!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这无异于给安老爷子判了死刑!安家被打成了走资派,安老爷子每天都戴着高帽子游行!老百姓哪儿还记得乡里乡情,破白菜烂叶子全都往安老爷子脸上招呼,甚至还有人用石子投!徐征每天都热情高涨地带人去批斗安老爷子,兴奋之时甚至连晚饭都顾不上吃。
有一天,安玉致和母亲实在不忍心看安老爷子受苦,于是就去拦游行的队伍,结果被徐征和造反队那帮兔崽子活活给打死。
安玉致死的时候头皮都被拽了下来,耳朵也被开水烫得全是水泡,那绝望哀怨的表情让徐征一辈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