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静得很。走廊外,值班护士和病人常有来去,声量不大,脚步声带着空寂的回音。
眼前的女孩刚洗了澡,身上穿着浅米色的纯棉睡衣,头发挽成一个松髻,素脸似色泽诱人的苹果,唇粉微厚,看起来很有质感。一双蓝眸水润盈光,令人怦然心动。
她的手捂着心口,话语浅淡得仿佛在与栾亦然说着最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却令他心疼不已。
“顾眉生。”栾亦然凝着她。
这女孩美得似画,却又淡得像水。她睿智沉静,把自己的心藏得那么深,平日里大约连撒娇服软都极少吧?
栾亦然回忆着当年初见她时的场景,他回想着当年那个小女孩即使缺了一颗门牙却依旧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而现在……
栾亦然轻叹了口气,从病床上站起身,看着在他眼中显得娇小而瘦弱的女孩,“要不要抱一下?”
顾眉生显得有些意外,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已经被他拥进了怀里。属于这男人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她的身体瞬间僵住。
某人感觉到了,顿觉心塞了。他将顾眉生的头固定在自己的胸口,“顾眉生,几个意思?”
突然被他抱住,顾眉生的心简直要跳到嗓子眼。她很给面子地在他怀里待了一阵,然后闷闷地开口道,“那个,老师,我想上厕所。”
“……”栾亦然看着她逃似地走进洗手间,脸上表情真不是一般的难看。他是洪水猛兽?被他抱一下就被吓尿了?
洗手间,顾眉生捂着脸坐在马桶盖上,脸烫得厉害。良久后,她才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顾眉生啊顾眉生,人家不过是给了你一个安慰的拥抱,你脑子里能不能别净想些有的没的。
等到她终于做好心理建设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不见栾亦然的身影。
床边的窗台上不知何时放了一个盛着水的银色脸盆,月光摇摇晃晃倒映在水面上,星光似在摇曳跳舞。
风声缠绵,轻敲着窗棂。
顾眉生站在窗边,用手指蘸了水,在被夜色墨染的玻璃上画着一朵白梨。
镜中花,水中月,眼中人。
顾眉生的眸眼就这样轻轻潮湿起来。
栾亦然……他多像是她黑白生活中的一场绮梦……
她说她喜欢星星,他便想尽各种办法为她弄来满天星月。
他从不轻易许下承诺,却总将她说出口的每一字每一句牢牢地记在心上……
这一晚,顾眉生躺在栾亦然曾经片刻逗留过的病床上,一夜好眠。
第二天,顾眉生由张小曼亲自陪着做完各项检查,回到秋波弄,管家刘叔对张小曼道,“太太,何美琪来了。”
张小曼的脚步有刹那的停顿,然后对顾眉生道,“去跟你爷爷打个招呼,回房间休息吧。”
顾眉生应了,想着这个时候顾云礼多半在书房。
张小曼看到女儿离开,这才带着刘文进了客厅。
何美琪穿一身红色艳丽套装,一头精心修剪过的黑亮短发令她看起来干练中又透着几分性感。
她坐在宽敞奢华的客厅里优雅地喝着茶,看到张小曼走进来,放下茶杯起身,笑着道,“小曼,眉生没事吧?”
何美琪也算是城中名人,手里有顾鸿华给她的若干房产和股票,名下有一间画廊,一家经纪公司和一间医疗美容诊所。
虽然没有顾太太的头衔,她却过得比张小曼逍遥自在。
刘文亲自替张小曼端来一杯冻顶乌龙,张小曼脸上笑得怡人而得体,“眉生好着呢。倒是希颜,在西苑住得可习惯?”
她看一眼何美琪,又道,“瞧我这脑子,忘了鸿华说了,不许你去看女儿。”
何美琪拢了拢头发,笑,“西苑有工人有厨子,又有司机送希颜去学校,比在家里还妥帖,怎么会不习惯。”
“嗯,”张小曼呷了口茶,点点头,“没事,我要是空了,多替你去看看她。”
“小曼,你永远是最贴心的人。”何美琪笑起来时,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之前老爷子给我打了数个电话,让我带着礼墨那么兄妹三人住进秋波弄。我当时就对老爷子说了,我们要是真住进来了,让小曼的脸往哪里搁呢。”
两个女人一字一句,都夹着枪带着棒,往对方的心上戳。尤其是何美琪,言辞毒辣,简直在狠狠地扇打着张小曼的脸面。
也亏了张小曼嫁进顾家多年,早习惯了隐忍。脸上依旧浅笑端庄,像个无事人一般,道,“我想起一件趣事。昨天回我父母家时,听我爸说,最近政府似乎在严查进口医疗设备和药物,没有国家批文的,一经查处,即刻勒令结业。”
她说着,看向何美琪,笑着道,“你可要小心啊。”
何美琪心中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张局长是铁路行业的权威,现在难道升官了?还管起医疗系统来了?”
张小曼只微笑喝着茶,已经不再回她。言辞带刺含讽,她的美容医院绝对有问题。
张小曼什么都能忍,但他们敢伤顾眉生,她便一丝半点都无法再忍。
何美琪走后,吴妈端着点心走进来,对张小曼道,“您方才那番话,岂不是令那女人有时间动手脚?”
张小曼将银盘子里的起司酥油卷一一挑出来放在小碟子里,“我就是要给她时间动手脚。要不然,我怎么有机会在她的画廊里动手脚呢?”
吴妈这才恍悟,“原来您是这样的打算……”
张小曼不答,只